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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霞惨淡一笑:“我脾气不,不好,破、破马张飞,还无赖、耍横,不会温柔,不、不解风情,还不识字儿,哪有、哪有瞎眼男人能,能看上我呀?”
“有,肯定有。”傅家庄也笑,“大霞,你不是破马张飞,你……你是巾帼……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你,你不会温柔体贴,那是你、你没遇上让你温柔体贴的人,这不、不怪你,你不识字,可以学!”
“让你这么一说,我,我身上净是、净是好处了。”
“对,你身上全是好处,全是,全是……”傅家庄眨了眨模糊的泪眼。
“你骗、骗我。”高大霞迷迷糊糊地说,“我那么好,你都,都不要我。”
傅家庄郑重地抬起头:“我、我要,我要,你答应我吗?”
高大霞眼睛发出亮光,旋即又露出了一抹苦笑:“我不信,你就是、就是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没,没骗你。”傅家庄奋力晃着绳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到底在压抑着什么了,有些话倘若此刻不说,他害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说了。
“你眼珠子,朝天,参加个抗联,去了回苏联,就谁也瞧、瞧不上。”高大霞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刘曼丽那么讨好你,飞燕那么上赶子,你都不眨巴一眼!”
“那、那是因为我、我心里有你呀。”傅家庄深吸了一口气。
“你好好,好好活着。”高大霞缓缓闭上了眼睛,“等革命胜利了,你成家了,别忘了到、到我坟头上烧,烧柱香。”
傅家庄拼命拽动着绳索,自己仅存的体力也在飞速流失:“大霞,那个人就是你,就是你呀,大霞!”他嘶哑地大喊,“大霞,你得活着,我也得活着,咱俩都得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给你穿上婚纱!”
“结,结婚都穿红,红的。”高大霞无意识地哼哼起来。
“那,那就穿红的,到时候,我骑着高头大马,你坐着大花轿,让守平他们敲锣打鼓,我要张灯结彩,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傅家庄泪如雨下,“大霞,咱俩这根绳子,多像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时拿的喜绸子,一头拴着我,一头绑着你。”
高大霞忽然低笑起来 :“你,你刚来大连时,咱俩都绑、绑过一回了。”
傅家庄一怔:“对,对,在铁路医院的厕所里,绑过,绑过,这么说,咱俩都是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想想,就美。”高大霞幸福地微笑起来。
“不能光想。”傅家庄发狠似的攥紧了绳索,“要是老天开眼了,让咱俩活着出去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拜堂成亲,拿着长长的喜绸子,中间还要有朵大红的花绣球。”
高大霞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就,就怕你娶不成了,刺锅子,我,我真不行了!”
“大霞,你不能不行,你要是不行了,我,我活着还什么意思呀!”傅家庄声嘶力竭地大喊,眼前的意识却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给我背、背个诗吧。”高大霞忽然轻声说。
傅家庄愣了愣,意识微微恢复了一些:“你要听什么?我背,我背!”
“我想和、和你一起、生活!”高大霞低笑起来。原来有些事是会在不经意间被牢牢记住的,在某个特殊的时刻重回心头,一如初见一般美好。
“我背,我背!”傅家庄哽咽着,“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响声,像时间轻轻滴落。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
废墟下的高大霞不动了,傅家庄试图用去拉绳子,却没了气力,绳子从手中滑落。他的目光也随之散淡,可嘴里还在虚弱地喃喃,诗歌仿佛具有了生命,同时在他们的脑海中回荡: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绵长悠远的诗歌声中,孙经理跌跌撞撞地跑来,身后,刺眼的车灯骤然亮起,大卡车轰然驶来,车没停稳,影影绰绰里,车上跳下了十多名公安战士,大喊着狂奔而来。那是高大霞昏迷前最后看见的画面。
夜深,医院走廊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大霞躺在一辆推行的担架车上,鼻腔里发出了无意识的哼哼。爆炸、方若愚、傅家庄、还有那首断断续续的诗,像是被打碎一般,搅拌在她的脑子里。不知昏睡了多久,再度醒来时,窗边已然泛起了亮光。傅家庄趴床旁边睡了过去,看样子像是在这里守了一整夜,可他分明也伤得不清,头上缠着绷带,隐隐渗着血渍。高大霞动了一下,顿时惊醒了傅家庄,他抬起头,兴奋地说道:“大霞,你可醒了!”
高大霞恍惚地看着傅家庄,“我没死?”
傅家庄忙不迭地道:“没死,没死,你要是死了,谁欺负我呀!”
“你的头?”高大霞的目光落在了傅家庄额头上。
“没事,破了点儿皮,大不了留个疤。”
高大霞虚弱地笑了笑,“留个疤好,男人脸上太干净了,不像男人。”
傅家庄嘿了一声,“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你这么会说话。”
高大霞艰难地支起身,刚刚活动了一下,就痛得“哎哟”了一声,捂住了肋骨处。
傅家庄小心地扶住了她:“放心吧,没断,大夫都检查了,养几天就好了。”
高大霞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道:“我饿了。”
“你等着,我去找吃的。”傅家庄起身,朝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刚要拉开房门,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回头,果然见到高大霞一直盯着自己。
傅家庄不自然地笑了笑,“等一会啊,我马上回来。”说完他将门拉开一尺宽窄,一直看着高大霞,慢慢退出去,轻轻带上房门。房门闭合的瞬间,笑意从他脸上消失了。
一出房门,守在病房门口的两名苏联士兵立刻逼了上来。玛丝洛娃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傅家庄同志,安德烈中校一直在等你。”
傅家庄拉着玛丝洛娃走向一旁,低声道:“能先给我准备一份吃的吗?”
玛丝洛娃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吃过早餐了吗?”
傅家庄指了指门内,“高大霞醒了。”
玛丝洛娃转身就要走进病房,却被傅家庄拉住胳膊,“她刚醒,让她吃了饭再说,行吗?”
玛丝洛娃正想要反对,但看着傅家庄哀求的目光,终于还是按下了。不一会儿,早餐被她带了过来。傅家庄接过早餐,赶忙拿到了高大霞的面前。高大霞喝着小米稀粥,看到傅家庄正在剥鸡蛋,笑道:“这都赶上坐月子了。”
傅家庄把剥好的鸡蛋放进碗里,又拿过一只鸡蛋要剥,高大霞无奈地阻拦道:“行了,我都吃俩了。这个你吃,你吃。”
两人正推让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安德烈和玛丝洛娃,两人神情严肃。
高大霞怔愣了一下,旋即热情地招呼道:“哟,你们怎么还来了,哎呀太讲究了,不用来看我呀。”她一手里还拿着碗,挣扎着准备下地,“我没事儿,能吃能喝一点都不耽误,这就跟苍蝇蹬了一腿差不多,快坐,坐。”
“大霞!”傅家庄接过高大霞手里的碗,脸色也不大好看。
“坐呀安德烈,还有玛丝,玛丝什么来,我老叫不出来,这脑袋瓜子昨天叫房梁砸了一下子,更不好使了,坐,快坐吧。”高大霞似乎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异样,“哎,你俩吃饭了吗?这还有俩鸡蛋,你俩一人一个。”说着,她拿过病床旁桌上的鸡蛋,一手一个,伸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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