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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泥洼街上的洋房内,高大霞抓耳挠腮地研读着《毛泽东选集》。她委实识字不多,要啃下这本书对她来说大约难度太大了一些。翻看了半晌,才读通至多一页,高大霞心下不由感到一阵烦闷。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高守平推门而入,面带倦色。高大霞搁下书本迎了上去:“你怎么回来了?”
高守平心不在焉地拖下了外衣:“晚上码头有任务,我回来睡个觉。”
“什么任务?”
“保密。”高守平看了她一眼。
“保密你还来家睡觉?不怕我把你给宰了?”高大霞对高守平这一套很不以为意。
高守平没理她,却看到了床上的书,诧异地问道:“你还看这个,能看懂吗?”
“这书是挽霞子的。”高大霞耸了耸肩,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能给我弄一本啊?”
“明天一早就来船运走了,我上哪弄。”高守平随口答道。
“往哪运?”高大霞一怔,立时来了精神。
高守平自知失言,连忙摆摆手,快步走进了房间里:“你别管了,记得晚上8点钟叫我啊。”
房门在高大霞面前闭合了。高大霞停在原地,反身看向身后的书籍,不由沉思起来。
暮色渐渐降临,时针缓缓指向了夜间八点。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高大霞点着脚进了高守平的屋子,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放下了什么东西,回身推着床上熟睡的高守平:“守平,起来吧,八点了。”
高守平打着哈欠睁开眼,高大霞一边招呼他吃饭,一边穿着厚厚的衣服从屋里出来。
“姐,你去哪?”高守平愣了愣。
高大霞神秘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保密。”
等高守平出了家门,开车上路以后,突然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一时之间却也难以言说,只能继续朝码头开。
高大霞正蜷缩在汽车座位后,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吉普一路穿街过巷,随着一阵细微的晃动,车速渐渐放缓。高大霞听到有人在码头门岗上盘查进出车辆,过了门岗后,她悄悄看向外面。
夜色里的码头,灯光点点,神秘莫测。汽车在9号仓库之后停了,高大霞听到高守平下车与傅家庄简单寒暄起来,聊着聊着他们突然提到了方若愚,高大霞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只听外边傅家庄问高守平:“方若愚回家了吗?”
“没有,他不在这吗?”
“还没来,他是保卫科长,应该会过来。”
高大霞心底没来由感到一阵不安。她从车玻璃朝外望着,见没有什么异常,轻轻推开后车门,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在了货堆后头。
另一头,傅家庄领着高守平围着仓库巡视了一圈,交接了工作,留下高守平在现场负责安保,便转身走远了。
高大霞在货堆后张望,见高守平正指挥着战士分把守在仓库各个出入口。远处苍茫的暮色中,方若愚骑着自行车往仓库赶来。高大霞眼睛一亮,自语道:“挽霞子,你到底来啦!”
方若愚拿出特别通行证,递给士兵,接着他便进了码头。高守平过去跟方若愚说着什么,距离太远也听不清楚,倒是看到方若愚在仓库门前停好车后拎起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引起了高大霞的警惕。
那个盒子必然有异常。她在心底想。
方若愚走到门口,跟俩门卫说了几句话,大约是打发他们吃晚饭去了。待四下无人后,方若愚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提了提手里的油包,推开了仓库大门。
高大霞看着方若愚进门,蹭的一下从货堆后钻出来,悄悄朝仓库门口溜过去。等进了仓库,高大霞像只猫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搜寻着方若愚的身影。
瞄了一圈,才发现方若愚在查看着堆放的货箱,再仔细看,只见方若愚正在摆弄着什么,双手微微颤动着。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上回高大霞没能顺利逮着他,这次她定然要彻底揭开方若愚的真实身份。
方若愚正紧张地摆弄着烧鸡,近处忽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呵斥:“好呀,挽霞子,你果然没干好事!”
方若愚周身一颤,胡乱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货箱后头,故作镇定地回过身来:“你,谁让你来的?”
“我想来就来,用不着谁让不让。”高大霞大步走了上来,四下打量着货柜,“我要不来,这仓库呆会儿可就‘轰’地一声,炸得稀巴烂了。”
方若愚急的涨红了脸:“你这是危言耸听,无中生有!”
空气中突然飘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让人口不由舌生津。高大霞抽了抽鼻子,忽地愣了愣:“烧鸡味儿?”
方若愚脸色一白,连忙闪身拦在了货箱前:“看什么看,快走吧,这里可是货物重地,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扯上你可就麻烦了。”
“我这人就不怕麻烦。”高大霞一把推开了方若愚,“哪来的烧鸡味?”
她凑到方若愚衣领前细细嗅了嗅,忽然激动起来:“在你身上!”
方若愚故作茫然地摊开双手,高大霞却一把抓住方若愚的手掌:“刚才你偷吃了,还说没有?这油手还没顾得擦干净!”
方若愚猛地抽回手,甩了甩,低低叹了口气:“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我值夜班,吃个烧鸡提提神不行啊?”
高大霞四下扫视了一圈,一眼看见了货箱后的油纸包,一把抓了起来。方若愚大惊失色,这时候再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却听到高大霞抽着鼻子,感叹一声:“好久没闻这个味儿了,你这生活挺好啊,”说着,撕下烧鸡的鸡大腿,毫不客气地塞到嘴里:“正好,晚上我也没怎么吃饭。”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看着方若愚,享受地吐出两个字,“血、受……”
方若愚怔了下,苦笑着道:“我的烧鸡,你怎么还反客为主了。”刚伸手要去夺,就被高大霞一把打开他的手:“早晨你还吃我做的饭哪!”
方若愚仰头望向屋顶,黑着脸感叹:“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能遇到你!”
高大霞得意地扬了下手里的烧鸡,嘴巴上蹭了一嘴油:“交代吧,你把炸弹藏哪了?”
“哪来的炸弹呀,你又信口雌黄!”方若愚皱了皱眉,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烧鸡上头。
“你要是不交代,我可就搜了。”
“随你便。”方若愚就趁着高大霞看向四下的时机,一把抓过烧鸡,转身朝外走去。
高大霞则紧紧跟在身后,大声嚷嚷:“你别走?想逃是不是?”
“有你在,我往哪逃?”
高大霞也没有理会方若愚哀嚎式地回话,指着方若愚说:“你把那个鸡翅膀撕给我!”
方若愚气得直翻白眼,高大霞竟然掐着腰,振振有辞:“插翅难逃,我撕了你的翅膀,看你怎么逃。”
“你馋就说馋,别扯没用的。”方若愚撕下了鸡翅递给高大霞,“这回行了吧?祖宗!”
高大霞也不客气,接过来,边啃边咂摸嘴巴:“我就爱啃鸡翅膀。”
“翅膀鸡腿都给你了,那你就快走吧。”方若愚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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