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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发在晚风中缓缓飘落,温恪怔怔地低下头,心脏一下下抽紧,竟比方才逐鹿台上还要委屈百倍、千倍:
“……澡雪,你不要我了吗?”
“温大人,您认错人了。”鹤奴顿了顿,低声重复道,“天色不早了,您请回吧。”
夕阳的金辉映着雪衣玄裳,鹤奴眉眼低垂,长拜在地,像一尊无心无情的雪塑菩萨。
温恪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钝刀子一下下剜过。
——朱袍,银绶,麒麟带与探花郎统统成了一桩凄凉的笑话,他夤夜苦读千里赴京倾尽所有一力相护的,竟已化作朝露泡影。
夕阳渐渐变冷。
林雾深浓,长庚在西天格外灿烂。
温恪离开了。
鹤奴慢慢直起身,面前不远的苔草上,孤零零摆着一只小小的木匣。
可匣子里的荔枝饼,早已凉透。
柔软的甜香从木匣里漾开,轻而易举地勾起被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鹤奴拄着剑缓缓站起,心口一疼,忽地呕出一口血。
晚间宴乐,温恪很罕见地缺了席。
温有道面沉似水,挡下一杯杯问“令郎玉安”夸“德宏才羡”的酒,宴饮将半,沈半山落座他身旁,敬酒一樽,意有所指地瞥向对面席间的贵霜三王子:
“孔雀王年事已高,常年卧病在床,听说善见城黄金白玉殿最属意的继承人,便是这位‘留恋花丛,胸无大志’的王三子。”
温有道眯眼望去,塔木兀尔周身围坐一群环环翠翠,赫然都是教坊司的“鸳哥儿”。那些娇美少年面若好女,偏作江湖侠客打扮,怀抱一只只牛皮酒袋,含酒口中,笑嘻嘻地同王子碰“皮儿杯”。
沈半山今日赢了面子,兴致颇高,摇头笑道:“本以为此人不过逢场作戏,想将鹤奴弄去他王帐下作一把利剑,可如今看来,说不定真有
几分旖旎情思。”
温有道长眉紧锁,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些扮相俊逸潇洒的小倌,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道:“温恪已过十七岁生辰,也该思量着成家立业了。我有意为他指一门亲事。”
沈半山愣了愣,旋即朗声笑道:“平章大人何必如此忧心,您这口风一放出去,不消半个时辰,说媒人恐怕就要踏破门槛。贵府探花郎温文俊逸,才高八斗,试问京城待字闺中的官小姐,哪一个不爱慕?”
“我只怕他性子倔,听不进我这老父的话了。”温有道叹了口气,望着指上那枚缠枝梅兰纹的扳指,神情中竟现出一丝落寞,“说媒的人虽多,可心的却难找。我希望陪他度过余生的,是一位温婉知礼的官家小姐,通文墨,善鼓琴,若是……若是能像佩罗一样,那便无憾了。”
沈半山斟满酒杯,随口笑道:“记得先夫人同安氏私交甚笃,曾与义结金兰的安家小姐约定指腹为婚,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岂料温有道竟脸色一变,将酒盅重重磕在长案上。
安氏上一辈有四五位千金,沈半山并不清楚同姜佩罗交好的究竟是哪一位,平章大人脸色臭得可以,咬牙切齿道:
“……不是姑娘,倒是个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恪儿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