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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一下便是三个时辰。
放鹤轩的黄花梨大画案上, 点着一盏明亮的小灯,窗外是隐约而渺远的雷霆声。
温恪放下手头的案卷,长眉紧锁。几个时辰内, 这些卷宗他已反复看了不下数十遍,却始终毫无头绪。
如今张秉谦成了众矢之的, 张逸飞又无辜遭了株连, 阴云黑沉沉地压在心口,怎能不让人忧心如焚。
温恪铺开一张雪浪纸, 取过笔墨, 思忖片刻后,在纸上匆匆理下思绪。
凌乱的墨迹蹭过白纸, 只将一团乱麻缠得愈加纷芜,温恪望着满目乌糟的字迹,心烦意乱, 郁郁掷了笔,有些挫败地揉了揉眉心。
“恪儿,歇一会儿罢。”
黄花梨大画案上,已平铺了六七幅整开的雪浪纸,还有三四张写废了的,胡乱扔在地上。
纸面墨迹淋漓, 横七竖八写满了物证线索与涉案人员的名姓, 一支朱笔在字与字间逡巡, 似在寻觅疑云下埋藏的真相。
魏殳弯腰将废纸拾起展平,轻轻搁在案尾。烛光轻曳, 温恪望着他雪白静悒的面容,心里的躁气竟一下子散了,变得宁静平和。
“张崇生前, 无论在朝在野,一向是个很特立独行的人物。”
魏殳将案头杂乱的笔墨一一摆好,又在纸面“张崇”二字下,点上一个墨点,忽然话音一转,目光又落在“崇政殿”上:
“世人皆知,东州世家与东州皇室百年龃龉,官家高坐崇政殿金銮宝座,岂能无动于衷,坐看世家独大。”
温恪心里一动,不由脱口而出道:“官家想要收拢君权——今年春闱取士偏爱寒门子弟,便是其中一着。”
“不错。大虞建国百年,世家势力早在朝中盘根错节。崇政殿文武朝官八百余名,过七成皆是世家子弟。世家结党营私,左右朝政,官家岂能坐视不管。想要重洗朝中势力,最好的办法,便是开科取士。”
魏殳手中的朱笔绕过“张崇”,轻轻在“崇政殿”画了个勾:“寒门士子背景单纯,无权无势,易于拿捏。更何况,他们十年苦读,日夜钻研儒家经义,恪守君臣纲常,又怀一腔经世
致用的抱负,最是赤忱。”
温恪听罢,微微皱眉:“官家欲取优秀寒生做股肱之臣不假。可如今世家坐大,官家君权处处掣肘,若要通过开科选取寒士,焉能保证不被世家所阻碍?”
魏殳沉默片刻,朱笔绕过八大世家,又落回“张崇”身上:“这便是张大人的特殊所在。张崇出身于东州八大世家之一的德兴张氏,又是张氏家主,本该与其余七大世家同进退、共存亡,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全数身家都押在崇政殿上。”
“官家推行新政,张崇是第一个拥趸,近年来颇受倚重,恩宠有加。他身为礼部尚书,一向心系寒门学子,每年春闱,不惜拨出半数薪俸,资助各地进京赶考的寒门学生。”
温恪不由直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魏殳手中的朱笔,忽然灵光一现道:“从集英殿殿试,到琼王台夜宴,张尚书一言一行皆向着寒门士子——这是究竟官家的授意,还是……”
魏殳摇了摇头,叹道:“二人私下言谈,我不得而知。但我私心愿信的是,这位德兴张氏的家主确乎是官家钦点、用以代谕圣言,转圜于老牌世家中的说客。凡政派起落、人事浮沉,若不愿以雷霆手腕,杀人见血,便只能温吞怀柔,调停斡旋。”
如今张崇既已身死,朝中势力洗牌尚未完成,长松院遗书所述,又直指今科徇私舞弊的罪状。种种迹象缠杂一处,乱线的尽头,竟忽然一片明晰——
“……所谓‘张崇畏罪自尽’,竟是因他颇受圣恩,遭人艳羡猜忌?抑或是他与其余世家政见不一,几次三番触动世家底线,在朝中树敌过多,一朝惨遭构陷。”
魏殳望了温恪一眼,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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