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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璞甫一话落,那被俘邑长横眉竖眼,一口浓痰劲射而出。
犹如惊鸿,披着众人的目光而黯淡无光;似是飞羽,踏着习习凉风而不动声色,急速得连郑璞亦来不及避开,被极为精准的击中了衣甲前襟。
咄!
腥臭淡淡洋溢鼻息,令人恶心不已。
迅即,那被俘邑长的如雷咆哮,震耳响起,“贼子休得多言,要杀便杀!乃公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呃
众人皆被这一变故,弄得面面相觑,双目怔怔而无语。
乞牙厝是反应最快的。
他瞬息间便赤色浮面,须发皆张,犹如那暴怒的山魈。
本能般将手放在腰侧刀柄之上紧握,双眸狰狞且狠戾的盯着那被俘邑长。
只不过,他并无拔刀之举。
乃是急促的呼吸几口,便手掌反握,卷起衣袖步前,轻轻的给郑璞擦拭污垢。
这个原先不知王化礼仪的蛮獠,随在郑璞身侧一年有余,已然成为一位从不自主张的完美扈从。
“壮哉!”
脸色微顿的郑璞,匪夷所思的绽容而笑,拊掌大赞,“真勇士也!”
亦刘敏闻言,暗中抒了口气。
毕竟,关于这位玄武督军为人刚愎、睚眦必报的传言,他隐隐有所耳闻。
今当众被一俘虏吐痰侮辱、以“乃公”自居而怒骂,焉能不令他担心,其会暴起将所有俘虏尽诛之邪?
不过,现一看,郑璞以大局为重。
似是为了获取阴平郡的军情,欲效仿故车骑将军张飞昔年义释严颜之举,让那俘虏心折。
甚好!
子瑾具良将之资也!
不愧是深受丞相器异之人!
心中如此作思,刘敏不由嘴角含笑,捋胡颔首而笑。
却是不想,郑璞赞罢,便敛容抬手制止乞牙厝的擦拭,语气风轻云淡,“如他所愿,斫之。”
“诺!”
扈从乞牙厝,永远都不会置喙,来自郑璞的命令。
当即,慨然应诺,抬脚便踹翻了那将率,腰侧的环首刀“哐锵”应声出鞘,扬过肩膀,于半空画了个弧线急促落下。
刀光如匹练,血溅高三尺。
那邑君的头颅坠落于地,滚了好几圈,方堪堪稳住。
若瞧着得仔细了,尚可发现,他那逐渐发白变得青灰的脸庞,依稀残留着几缕惊愕与不解的神情。
或许,他身首分离时,亦然有所疑惑吧。
譬如为何郑璞刚出声夸赞罢,旋即便令人斫下了他的首级呢?
无独有偶。
于人头翻滚之际,刘敏猛然手抖,揪扯断了好几根胡须。
双目亦然呆滞,嘴角尚在微微抽搐着。
另一侧的杨霁,则颇为从容。
兀自容颜不改,身如柏松立渊般挺拔。
就是眼眸中,偷偷藏了一缕凛然;以及敬而远之的念头,于心中悄然顿生。
唯有赵广与霍弋,两人不约而同的侧头对视一言,彼此都看到了,各自眸中皆有类似于“果然如此”的意思在。
对于众人的心思与反应,郑璞是不知道的。
抑或者说,他哪怕知道了,亦然无动于衷,觉得无所谓。
在那被俘邑长头颅翻滚于地时,他已经步至其余俘虏前,齿牙春色而问,“尔等如何作抉择?知无不言邪?抑或者让我如你所愿邪?”
尽责的乞牙厝,已然提刀在前,虎视眈眈的盯着。
那目光,犹如杀生无数的屠夫,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正思虑着如何下刀更容易些。
“饶命!我说~~~”
“我什么都知道,勿杀我!”
氐人士卒面如土色,频频叩首,口自语无伦次求饶乞活。
自然,慷慨悲歌之士亦不缺乏。
有一位氐人,效仿那尸身已凉的邑长,暴起满脸青筋,破口大骂,“呸!狗贼”
却是可惜了。
他尚未骂完,乞牙厝的刀已至。
不过,终究是慷慨赴死,算是求仁得仁吧。
且刀快,亦无多少痛苦。
“绍先、义弘。”
见氐人俘虏乞活,郑璞便摆了摆手,出声唤他们三人,“你们领俘虏,三人各遣别屋询问,再对较有无言辞冲突不实之处。如若有,尽斫之!”
言罢,不等他们领命,便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