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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亦不等郑璞发问,入屋内后便径直解释了一声,且从角落取来一长木棍,依次指着各处一一详细告知如水源、小道以及林木是否茂盛等舆图无法标注展示的枝节末梢。
看得出来,他在收集军情上花费了许多心血。
应是他亦怀有复仇之念罢。
在冀县时便大致看过舆图的郑璞,并没有打断姜维的叙说,拈须静静的听着。
好一会儿,姜维才言罢。
“伯约有心了。”
郑璞先含笑赞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伯约既然已将敌我部署尽探析,想必已有破敌之策矣!愿闻其详。”
“我确有曾有思,且试言之,望子瑾不吝斧正。”
轻轻颔首,姜维作谦言后,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自江东阴袭淮南、夺下合肥新城后,逆魏虎豹骑与乌桓突骑皆转战中原,如今逆魏在雍凉的骑兵已然不多矣!相传逆魏司马懿已然在北地郡招募扩建骑兵,但如今留在贺兰山的骑兵仅千余关中精骑。”
“此关中精骑曾被我军击败,兼先前主将费曜卸甲归去,且如今邓艾将敌我战死士卒尸首皆用于筑京观,失士卒之心,故而彼等士气与战力并不高。”
“据斥候打探,安定郡北部的羌胡部落因魏军屠戮杂胡的干系,皆离心之迹,不复先前附庸助战之心。而南匈奴刘豹岁初时被逆魏授予大单于,但彼乃心怀贰意的狡诈之徒,并不会为逆魏死力。”
“我军西凉铁骑,聚如丘山,散如风雨,迅如雷电,捷如鹰鹘,尤擅千里奔袭;且成军数十年,久战或深陷敌境亦无有士气崩溃之忧。故可言之,于此地我军骑兵可胜彼也!是故,我窃以为,战端开启前,我军可以骑从此处入敌境侵而扰之。”
“子瑾且看,此是我欲以骑进发的路途。”
言至此,姜维以手中的细长棍在舆图的上空,从鹯阴城塞后方的水泉沙河横连至乌水河谷中(后世同心县),再划过荒漠至苦水河(后世红寺堡区),随后便沿着苦水河谷北上至丁奚城与富平县(此两地皆在黄河南岸)。
郑璞的目光顺着细长木棍所指,心中便觉得可行了。
盖因这段路途看似很遥远,其实并不难走。
如苦水河谷-泥水(马莲河)河谷,从秦朝蒙恬北上击匈奴伊始,便是关中连通河套平原的主要路线了!
如今姜维打算如此进军,唯有的危险,便是在渡过乌水河谷时如何避免被逆魏游骑发觉、提前在丁奚城设伏而已。
“子瑾,如今逆魏邓艾对大河南岸的布防,乃是驻军在乌水汇入大河处扼守。因路途遥远的干系,并没有防备我军会迂回近千里从此路线杀入屯田腹心。若我军从西凉铁骑中选拔出一千锐士、一人三马奔袭而去,必可出其不意也!”
“如若事顺遂,我军可将逆魏在贺兰山一带的屯田皆毁之、所畜牧的牛羊战马皆戮之,令彼今岁无粮可食!而此时我军驱步卒望鸣沙山而去,彼无粮之下必不战自溃矣!”
自然,为将者当未虑胜而先虑败。
姜维说罢自己的谋划,便又指出了此策的缺陷来。
“子瑾,我所谋者隐患有二。”
“一者,遣骑渡过乌水河谷之前,我军需在鸣沙山一带作出主攻姿态,将逆魏兵马尽吸引来大河以西,令彼邓艾无暇分心顾乌水河谷。”
“另一,则是如今南匈奴刘豹与逆魏同流合污。南匈奴游骑正面对战,战力委实无法比肩我军西凉铁骑。然而西凉战马善冲阵,而南匈奴战马如昔日晁错《言兵事疏》‘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之言,更善于跋涉。若我军袭击丁奚城与富平县得手后,刘豹以数千骑与逆魏关中精骑一并围剿,长驱而去的千余西凉铁骑恐弗得归矣!故而,若子瑾取此谋,还请以我为将率领骑而去。”
“呵呵,说来倒是巧了!”
听罢的郑璞,冁然而笑,“伯约所言的顾虑,我皆可化解,且其一已然在筹备矣!”
“子瑾此言当真?!”
顿时,姜维大喜过望,反问了句。
迅即又反应了过来,脸上喜色更甚,“子瑾言下之意,乃是将依我之谋出兵乎?”
“嗯。”
郑璞点了点头,徐徐而道,“我来河西之前,亦想着如何袭逆魏屯田重地。所谋大致与伯约同,然而不如伯约详细。至于如何化解伯约所言的隐患嘛”
拖了个尾音,郑璞取过姜维手中的细长木棍,在媪围县上点了点,“我已然让休然兄遣兵在此地修筑一座小营寨,用来存放转运的粮秣。彼邓艾若见转运粮秣的行伍,必然不会分心顾及乌水河谷了。”
姜维愕然。
少时,便轻声说道,“子瑾于此地存放粮秣,乃是断定逆魏不敢弃营寨出战?”
“嗯,彼不敢。”
郑璞颔首,旋即又露出一缕笑意来,“彼若敢,我便将粮秣送予他。”
呃
看着郑璞的笑容,姜维须臾间了然了。
粮秣一直吃紧的凉州,哪会有多余的粮秣存放到敌人的眼皮底下!
子瑾必乃使诈也!
然而,此假运粮使诈不难看破,彼逆魏会中计嘛?
亦或者说,子瑾别有所图?
姜维心念百碾,弗能解。
但郑璞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言,而是继续说道,“伯约担忧的南匈奴刘或将助战逆魏亦很好化解,我去一趟宣威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