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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堔不是没渴望过父爱,应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宁堔不分白天黑夜奢想并期待,哪天宁景洪会突然良心转变,记起还有这么个被自己抛弃在外的亲生儿子,然后从天而降将宁堔给接到身边抚养,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带他逃离暗无天日寄人篱下的生活。
这种期待从宁堔会写“爸爸”两个字就有了,在宁堔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长成参天大树,而又在漫长地等待中,被愿望落空的火苗顷刻间烧成灰烬。风一吹,种子落地再次破土重生,无声无息给了宁堔更多的的期盼。
亲妈林淑的去世,让宁堔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并且学着看大人脸色过日子,乖顺得如同没有脾气的流浪猫狗,即便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
宁堔心里很清楚,父母不在身边,没人会护着他为他出头,搞不好还会被嫌弃被羞辱,打碎了牙也只能吞回肚子里自己扛着。
以至于每年生日,宁堔的愿望都是能见到爸爸,他攥着这点零星希望,独自一人受尽白眼冷落活了下来。
直到他从母亲的遗物里翻出那些积了灰的陈年旧事,得知宁景洪当初如何狠心丢下他们这对孤儿寡母,不闻不问多年。导致他妈林淑一个连初中都没念完的单身女人,在陌生城市起早贪黑照顾还没满月的宁堔,终于身体劳累过度导致心脏衰竭而死。
而宁景洪甚至连葬礼当天都没露过面,宁堔来不及为亲妈的死伤心,就被送到某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家,开始无休无止被抛弃然后再次被收养,辗转于不同的陌生家庭及生活环境,他却无力反抗。
也是,一个站起来还没板凳高的小屁孩又能怎么反抗,有人愿意收养他让他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因此幼年时期的宁堔常常感到迷茫,明明他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疼爱他却没有,为什么在学校大家知道他无父无母后,没有同情他,反而变本加厉欺负他以此取乐,还嘲笑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为什么偏偏只有他遭受这些折磨痛苦?
很快宁堔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一切都只因他有个狼心狗肺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
如果不是宁景洪不顾全家上下的反对,执意带着宁堔他妈林淑草草扯了张结婚证,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瞒着家人断了一切联系,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城市扎根定居。直到怀了宁堔男人才幡然悔悟,将所有不顺心与怨气全归结于无辜的母子俩,如同报复般撒手离去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不管孤儿寡母是不是处境艰难到连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宁堔这些年来吃的苦遭受过的所有惨痛经历,包括林淑的死,皆是因为这个自私的男人。
而唯一让宁堔感觉被爱到可以用幸福来形容的时光,全来自于他妈妈还活着的那几年,林淑的死是宁堔一切仇恨的根源。
假如林淑没死,宁堔对宁景洪的态度或许真如同对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对方身处何地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去关心,更谈不上恨。
可偏偏他妈林淑过早离开了人世,所以哪怕一命抵一命,宁景洪也该死。
每当宁堔因为精神上的焦虑而暴躁得整晚睡不着时,他都觉得自己像个随时能冲到大街上砍人的反社会变态,仇视周围所有人和事,恨不得立马将宁景洪找出来大卸八块再扔到荒郊野地喂狗,以此来消除他日渐增长的怒气。
白天宁堔披着张温顺的面具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到晚上独自一人,特别是看着镜子里自己这张脸时,温顺会骤然消失。
就好比如此时。
医院走廊依旧没什么人经过,五个盘靓条顺的少年加上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这场景怎么看都是气氛融洽且和谐,仿佛下一秒男人就会领着他们上餐厅吃顿便饭,顺带以长辈的身份聊聊成绩和学校生活。
宋羽扬从小在长辈面前属于见人就叫,非常懂得卖乖讨巧,得知男人真是宁堔他爸,马上跟着宁堔走过去,拍马屁似的开始自我介绍:“嘿嘿,叔叔您好,我们几个都是宁堔的同学,我叫宋羽……我勒个大操!”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不给他们有反应的时间,也是这一刻,沈默才搞清楚宁堔身上那种让他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宁堔过于冷静了,别说眼前这人是宁堔十几年都没能见上一面的亲爸,哪怕只是普通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可能像宁堔这样悲喜不外露,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沈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宁堔一声不吭走过去,抡起胳膊迎面就是一拳,这一拳他使足了力,揍得宁景洪后退两步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着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的男人,宁堔侧了侧脸,像在打量一条案板上费力扑腾的鱼,思考从什么地方下刀好给对方开膛破肚。
“宁……”倒在地上的男人生生感受到宁堔对他的那股滔天怒意,挣扎着准备从地上爬起来解释点什么。
但宁堔丝毫不给宁景洪开口的机会,先是照着头直接踩了下去,这一脚让宁景洪眼前发黑险些就要了他的命,翻着白眼当场一动也不动。宁堔对此丝毫无所谓,也不在乎宁景洪是不是真被他这么一脚给踩死,动作没停,继续一下接一下对着瘫在地上的男人猛踹,且都朝着人体腹部最脆弱的位置攻击,揍亲爹揍得非常利落。
可怜这个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力量去对抗打架经验非常丰富的亲生儿子,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冷汗淋漓,身体随着宁堔脚上的动作痉挛般抽搐着,仿佛五脏六腑均被宁堔这几下给踹了个稀烂,接连吐了两口血,胸口起伏不定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宁景洪被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笼罩,眼前这个少年,不像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来索命的恶鬼。
宁堔的动作太快太猛,离得近的宋羽扬都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看明白才倒吸了口凉气,感觉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两眼发直愣在那,更别提另外三个人。
等他们想阻止时显然晚了,宁景洪已经彻底躺在那不再动弹。
而在一系列状况突发下,宋羽扬和邢舟才突然回想起来,相比成绩篮球等技能,宁堔在打架这块上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无人能敌。
当初在地下赌场宁堔一人对抗十来个精壮男人的场景历历在目,更别提宁景洪这种跑两步都得喘的中年男人了,自然只剩挨打的份。
见男人不再有动作,宁堔蹲下身低头仔细打量了会,伸手放在宁景洪鼻子下,接着很不满意地皱起眉,手往上移直接掐住了昏死状态下男人的脖子,将人给拎了起来摁在墙上,很有耐心地逐渐加大了力气。
仅仅这一下,宁景洪如同回光返照,瞬间活了过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死命挣扎着想要扒开宁堔的手。
“默哥!”宋羽扬冲沈默大喊了一声。
喊完宋羽扬才发现沈默已经快步冲了过去,胳膊横在宁堔和脖子青筋密布脸色发紫的宁景洪之间,试图将俩人分开。
生死就在一线,沈默盯着宁堔眼睛一字一句快速说:“宁堔你先冷静下来放开他,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不能这样掐死他,听到了吗宁堔?宁堔!”
沈默感觉心跳得很快,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特别是面对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宁堔,即使戴着眼镜也遮挡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和阴沉。
这一层楼没有其他病人护士经过,但头顶就是监控,如果宁堔真将宁景洪活活掐死,等待宁堔的结局绝对就是被关进监狱蹲个十年二十年。
邢舟和宋羽扬马上也上前,一左一右拼了命想拉开扣着宁景洪脖子的宁堔,僵持之中,没人发现站在一旁的某个身影,始终事不关己看着。
目睹宁堔是如何将亲爹揍得半死不活的陆之衍,几乎在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脸上露出极为兴奋的表情,控制不住的激动和惊喜让他手脚颤动着,像是在千万人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同类,陆之衍全身每一处细胞都活跃起来。
宁堔做了他一直以来想做但没法真正完成的事。
在沈默他们合力阻止下,宁堔卡着宁景洪脖子的手终于有所松动,但也只也那么十几秒,紧接着宁堔再次用比刚才更大的劲儿勒住不放,眼神也愈发凶狠起来,如同行尸走肉感知不到周围的任何动静,眼里心里都只剩宁景洪这张脸。
“怎么办啊,再不想个办法宁堔真成杀人犯了!”宋羽扬对着严肃张脸始终横在宁堔胳膊中间没动的沈默嚷嚷道,急得不行,“这他妈跟走火入魔一样!操!”
邢舟干脆绕到宁堔身后,两只手抱着宁堔的腰想往后拖,但丝毫起不到作用,失控之下的宁堔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没法完全拽开,他们只能来来回回不断拉扯僵持着。
沈默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没那么慌乱,压着声音说:“宁堔你看看我,你先看着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用成绩打赌,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另一个人任何条件,你记得吧,嗯?”
一旁的陆之衍嘴角挑起饶有兴致的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俩人还拿成绩打过赌。
邢舟听了睁着眼一愣:“这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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