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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早就怀疑是云希宜,因无证据没有轻举妄动。现在既然证实是云希宜,她早已准备好的狼牙棒,就要狠狠地砸在姓的头上。
她从上年处处提防云希宜,就把他出入的地方和交往的人物摸清楚,晓得他在东洋曾与人结婚,还生过一儿一女,被他悄悄养在江州。他在海宁这花花世界,公于私于公也没有闲着。于私,他养了个花骨朵似的小情人。于公,他明里是惩贪除奸的副特派员,暗里却尽情收贿卖放、中饱私囊。
一头小辫子的云希宜,却想暗戳戳地整治她。
珍卿请在应天的玉琮帮忙,把云希宜私生活上的烂事,想方设法捅到应天云太太那——这件事玉琮早张罗好了。不过珍卿心中还存善念,想着万一不是云希宜——
云太太出身娇贵,晓得丈夫这么会乱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玉琮的行动非常快——怎样匿名告状云希宜乱搞的事,珍卿和玉琮早前已经沟通过,私事就向云太太那捅过去,公事珍卿用出版界的常规操作。
云希宜于公于私都不干净,但是云太太也一身臊呢。她跟人合伙走私黄金,异地之间倒卖贵金属,她自己倒是挣了钱,却扰乱了金融秩序。
珍卿设计了一番,叫玉琮那边先不用动作。她在海宁先把云太太暴露出来。
通过纸媒引起舆论关注,对珍卿来说是本色当行。她私下跟荀学姐、魏经纶先生谈,先把云太太的遮羞布扯破,再由云太太牵扯出云希宜——只须在文章中讲明,云太太是惩贪除奸副特派员云希宜的老婆,大家自然而然会关注。此番惩贪除奸特员,在海宁杀个人仰马翻,外国报纸也争相报道,名声都传国际上去了。
珍卿不打算攀扯云希宜的同事,惩贪除奸特派员闫崇礼上校,论心狠心辣跟聂梅先不差,珍卿决定避开这个狠人,先死咬住云希宜不放手。
珍卿跟荀学姐和魏先生都要好,听珍卿说了都愿意帮忙,他们在出版界拥有的人脉,自然比珍卿广阔得多。
才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云太太走私黄金、搅乱金融秩序的事,就从应天传播到海宁,文章特意强调云太太身份,把她丈夫云希宜的职位全曝光。
云太太的违法犯罪行为,只引起一个小水花。然后,有关她丈夫贪污受贿的事,桩桩件件地暴露出来,云希宜的诸般丑行现诸报端,坊间对公民党“惩贪除奸”质疑声日大。但海宁也有监管媒体的,有关云希宜的新闻很快压下。
政治新闻被强有力弹压,但云希宜的花边新闻又出来。
玉琮那里已把事情办好,云太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云太太立刻跑来海宁大闹,弄一出最经典的大婆捉奸戏码。云希宜豢养的小金丝雀,被云太太扒光了衣掌,拖到大街上暴打滥踹,被蹲守那里的记者拍个正着。
可云希宜着实沉得住气,自始至终没发现他露面,没能把他更多丑态登诸报端。
但云太太与外室的较量,图文并茂传播甚广,云希宜惩贪除奸副特派员的职位,越发把他架在火上烤;云希宜自身一团乌黑,也把同事、机关映照得乌黑。尤其惩贪除奸的行动,已经快变成“皇帝的新衣”。这就要相关人士作出决断,是保云希宜还是牺牲他呢?
而云希宜的靠山祈连海,现在日子也不好过。珍卿想起谢董事长得奖时,看过的行政院长祈先生,当真是个脾性温和的文士。
祈连海虽是公民党元老,却是见事就缩的懦弱者,一直没有抢到什么实权,听闻他近来意图染指军权,韩领袖并不明里阻止他。这祈先生到了西北前线,想运筹帷幄大干一场,却很尴尬地发现,他指挥不动任何的将军和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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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贪除奸特派员办事处,就在海宁警备司令部不远。摩托化步兵旅的翟俊旅长,约特派员闫崇礼上校见面。谈的是杜珍卿小姐的事。
俊俊哥自是不会啥都说,他就跟闫崇礼上校说,《真相报》揪着她表妹不放,把姑娘家的私房闲事,天天拿出来供人说嚼谈论,实在是非常不像话。所以他就帮着表妹查查,结果《真相报》的主编费晓卿,一直是滑溜溜地逮不住,逮住了也关不住,有位来自特派员办公处的先生,一直替这位费主编保驾。
俊俊哥把话讲得客气,就说希望闫上校查一查,她表妹究竟有何处得罪那个人,怎么揪着个小姑娘不放,生生要毁了人家还是如何?
说到最近人尽皆知的杜小姐,闫崇礼上校脸上有点异色。从谢公馆出来的吴祖兴,本也是惩贪除恶的法办对象。闫上校听过谢公馆的偌大名声,本想借着吴祖兴从谢公馆咬下一大块肥肉。
但是盯了半个月功夫,发现吴祖兴与他生母,公私事务断割得非常清楚,吴祖兴在海宁也不与其母见面。若非吴祖兴的三个小崽子,还落在谢公馆里过活,这对母子简直就是陌生人。
闫上校有一回亲自去盯,看一个蓝衫黑裙的女学生,款款地走过来就异常动人,她纯得像红雨的粉蔷薇,美得像承露的红菡萏,想这名门之家的女公子,比那些庸脂俗粉就是不同。
翟旅长递来一张肖像画,闫崇礼上校收起心中异想,这画像里面的先生,翟旅长说是给《真相报》主编费某保驾之人,若是果有此人,还请闫上校请出来一会,若果是与他表妹有何嫌隙,他这做表哥的罚酒致歉都行,还请放过一个小姑娘。
闫上校接下画像,不动声色地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容我三天给你交代。”
闫上校跟翟旅长道了别,七情不显地往办事处走。他跟翟旅长在军校就认识,也算有一个香火情。翟旅长在战场作战勇猛,非常得领袖看重赏识,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可以想见他会升得很快。所以此人不可以得罪,反而应该笼络交好。但云希宜对他也算有恩。
不错,那张肖像上的所谓幕后主使,闫上校一打眼就认出来。是副特派员云希宜的秘书,也是他本家侄子云博安。
闫上校回到办事处叫来马秘书,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马秘书是得力之人,不到两个钟头,就把云副特派员和云秘书的动向弄了七八分清楚。
晓得云希宜拿了不少钱,叫族侄云博安给费晓卿,闫上校就晓得谁是幕后主使了。
入夜时分,闫上校把云希宜叫到住处,两人边吃饭边谈论公私诸事。闫上校告诉云希宜,他们惩治奸贪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舆论对云很不利,可以暂时回应天述职以避风头。
本来只忠于领袖的闫上校,对跟行政院长一鼻孔出气的云希宜戒备而鄙夷。不过云希宜副秘书长,帮过闫上校一个很要命的忙。
这闫崇礼人不如其名,视礼法道德如粪土,对漂亮女人见一个爱一个,私生活有些不检点。
有回闫上校看上一位交际花,连着一月追求终于赢得美人芳心,云希宜却阻挠他的好事,闫气得差点对云动武。云希宜说那书交际花身子脏了,若沾她闫上校会后悔莫及。
云希宜主要差事是行政事务,但他是留学东洋的医学博士,后又在德国进修过,专业造诣还是很精深的。
闫上校一经查证,那交际花确实染上杨梅疮,火眼金睛的云希宜,从她皮肤上的疮疣看出问题。
闫崇礼也知道点好歹,想他对云希宜很不客气,此人倒有点以德报怨的气度,对他比从前亲近信任三分。云希宜自身的那些鬼祟事,闫上校就睁只眼闭只眼。
闫上校拍拍桌上一沓报纸,云希宜见上面“真相报”三字,不由地瞳孔陡然变大。
闫上校开门见山地问:“云秘书长,你与谢公馆的杜小姐,究竟是什么怨隙呢?”
云秘书长微微一惊,还装傻充愣:“我并不认识这位小姐啊!又能谈上有什么犯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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