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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硃,你可以去铸最后一柄剑了,带上它去南宫家,作为我赠予你的陪嫁。”
殷流硃抬起头,望着高处那一袭雪白的袍子,忽然感到了某种战栗的惊惧。
那样淡漠疏离的语气里,却有难以抗拒的气势直压下来,让她无从抗拒。
她知道,她毕竟还是无法逃脱。
四月十五,正是洛阳牡丹盛开的时节,宜嫁娶。
“楼主,靖姑娘,各位领主,我走了。”
面对端坐在阁中高处的两位人中龙凤,穿着大红喜服的殷流硃在台阶下跪下,磕了个头,抬头看着阶上的几位楼主,低声告辞。
似乎是向所有人宣布,她从此脱离了听雪楼。
红色的盖头下,她的眼睛清澈而凛冽——阿靖知道,那是去赴死的人的决绝。
“流硃……”坐在高榻上,面罩轻纱的女子忽然低低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要站起来。
“让她去。”
旁边的白衣楼主随即翻过手掌,按住了同僚的手,语气淡漠,“那是她自己选择要去走的路,你又何必多管。”
阿靖眉头轻轻皱了皱,终于还是缓缓坐了回去。
流硃再次俯首,叩了三个响头,算是报答了听雪楼这几年来收留的恩情,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南宫家前来迎亲的花轿。
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摇,随着那一支美丽的金步摇步步生姿。
忽然,所有人只觉得楼中绯影一动,也看不清是什么掠过,只听流硃一声轻呼,在门口站住。
新娘子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鬓边,空空如也,当下脸色变得苍白,回头惊问:“靖姑娘?”
阿靖坐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动过,低着头静静看着手指间那一支金步摇,没有开口。
随着她的把玩,缨络晶珠流转出美丽的光芒。
“小心!”
一边的萧忆情吃了一惊,蓦地抓住了她的手,“有毒。”
“呵……”阿靖抬起面纱后的眼睛,淡淡盯在他脸上,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果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听雪楼主眼神凝滞了片刻,终于轻轻吐了一口气,点头。
“已经不能留了?”
带着轻轻沙哑的笑声,阿靖对身边的人道,“的确。
南宫无垢不是池中之物,这几年已然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不听楼中的使唤了,这次,你真的不打算再留着他了吗?”
萧忆情注视着她,亦淡淡道:“你应知道我做事的准则。”
阿靖冷笑:“所以,你要借流硃之手除了他?”
“呵,笑话。
以殷流硃那种身手,怎能得手?
南宫无垢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
萧忆情冷笑起来,唇齿之间透出冷意,“我只是要南宫杀了她。”
阿靖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喃喃:“对!杀了听雪楼下嫁的新娘,南宫世家同样罪无可赦,无论怎样,你总能找到动手的借口。”
“不是针对南宫世家。
我不想做那么绝,逼急了对大家都不好。”
萧忆情摇了摇头,望着外面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我只是要找一个借口,让南宫世家把他们的少主交出来给听雪楼处置,南宫无垢这种人,绝不能留。”
霸主的羽翼之下,绝不容许一点点的野心和不服从存在。
凡是敢于挑衅他权威和玩弄手段的,都需要一个一个的剔除出来!
但……无论如何,殷流硃是绝对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吧?
阿靖没有说话,忽然站起,劈手夺过那支金钗,疾步走下了白楼,对怔怔站在廊下的流硃说了一句话:“殷姑娘,你走吧,我不会把它还给你了。”
流硃的手蓦然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过来。
阿靖的眼神意味深长:“新娘子是不能带着这种不吉的东西出嫁的。”
殷流硃空着双手,怔怔了半晌,忽然忍不住地将头埋在喜帕中痛哭,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这支金簪,她一个弱女子,赤手空拳,又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的对手?
她这样辛苦地筹划了多年,才获得了一个刺杀仇家的机会,然而一切却转瞬成空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空虚和乏力铺天盖地而来,忽然间将她包围。
仿佛是回到了昔年的荼蘼花下,周围都是惨叫声和步步逼近的敌人,她却毫无挣脱的力量。
一时间,她只哭得全身颤抖。
“怎么了?”
廊下忽然红影闪动,新郎走了过来。
那个本来应该守礼待在马上的人久候新娘不至,居然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她,“你……是不愿意出嫁吗?”
那就是新郎。
南宫无垢。
流硃转头看见他,有些惊惧地倒退了一步,那样依稀熟稔的面容近在咫尺,然而眼眸中却带着某种完全看不出是刻意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切,殷殷询问。
他不认得她了吧?
早就不记得那个荼蘼花下蓬头乱发的女孩了吧?
如今他来迎娶的,只是一个成年后奉命要接受的、来自听雪楼的女铸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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