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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夏瓷器史上,宋代瓷器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那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它们如同五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镶嵌在华夏瓷器史的长河中。
其中,哥窑瓷以其独特的“金丝铁线”特征而著称,这种特征使得瓷器表面呈现出仿佛破碎后再度粘合的美感。
这一独特效果的产生,实际上是制瓷师们精心设计的结果。在南宋时期,处州的章生一、章生二两兄弟于浙江龙泉创立了自己的瓷窑。兄长所建的琉田窑,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哥窑,而弟窑则是弟弟所建的龙泉窑。
在烧制过程中,由于瓷坯与釉料的热膨胀系数存在差异,冷却时釉层收缩率较大,导致瓷器表面自然开裂,形成如网般交织、如冰裂般的纹片。
随后,制瓷师们会运用墨汁、茶叶汁等有色液体作为着色剂,巧妙地渗透进这些裂纹中。大裂纹因粗深而容易着色,呈现出醒目的深色;小裂纹则因细浅而着色较浅。
深浅裂纹相互交织,构成了一幅装饰性极强的网络图案,这便是哥窑瓷那令人叹为观止的“金丝铁线”。
此刻,在那位老者手中把玩的,似乎正是一件极为珍稀的哥窑盘子。然而,王朗深知,那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宋代哥窑瓷,而更可能是一件“传世哥窑”的珍品。
尽管哥窑位列宋五大名窑,但真正流传下来的宋代哥窑瓷却寥寥无几。现今各大博物馆所藏的哥窑瓷,多为清宫旧藏。
由于这些瓷器与古籍记载中的“哥窑”特征存在差异,且缺乏考古资料的佐证,因此,清宫及后世鉴赏家均称其为“传世哥窑”。
即便如此,“传世哥窑”的价值依然不可估量。王朗虽曾在图片上领略过其风采,但亲眼目睹实物却是头一遭。
在这深夜的鬼市中,一件仿佛开门见山的“传世哥窑”盘子就这样意外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王朗轻步靠近,站在几人身旁,借着幽暗的灯光仔细打量着那个盘子。
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在古董界,有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当别人正在鉴赏物品时,你可以默默旁观,但未经摊主许可,不得妄加评论。
只有等待他人看完,你才有机会上手;他人议价时,你可以倾听,但不得插嘴;直到他人议价结束且未成交,你方可与摊主洽谈。
这就是行规。
此刻,那位老者正专注地端详着盘子,王朗若贸然开口,便是坏了规矩。这样不仅会遭到老者的斥责,倘若摊主也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很可能会因此拒绝与王朗交易,哪怕王朗出价再高也无济于事。
坏了规矩的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回想华夏古玩市场兴起之初,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恪守着这份规矩。不像几十年后的古玩市场那般混乱,随便什么人都能插嘴乱说,满口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行话”,自以为很了不起。然而在真正的行家眼中,这种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老者戴着白手套,仔细端详了许久后,转头对身旁一位同样打扮的老者低声说道:“老田,你怎么看这个盘子?”
田姓老者微微颔首,低声回应道:“依我看,这应该是一件传世哥窑瓷。从器型和冰裂纹来看,与那些清宫流出的传世哥窑瓷特征相符。”
田姓老者稍作停顿,接着继续说道:“老刘依我看,这盘子若是价格合适,你拿下倒是挺划算的。”
刘姓老者闻听此言,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摊主询问道:“老板,这盘子两百元可否割爱?”
从老者的询价方式中,王朗便洞悉其“老鸟”身份。
在古玩界,“老鸟”与“菜鸟”的差别可谓天壤之别,从诸多细节中便可见一斑。譬如这询价技巧,若是“菜鸟”,多半会问:“老板,这盘子怎么卖?”如此一问,卖家往往会趁机抬高价格,原本几百元的盘子,竟敢开出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天价!谁让你是不懂行的“菜鸟”呢,不坑你坑谁?
然而,“老鸟”们却绝不会如此询价。他们通常会采取主动开价的方式来试探卖家。就如这位刘姓老者,直接问老板“这盘子两百元卖不卖”,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老板,自己知道这盘子的大概价值,休想忽悠我。
卖家一听这种询价方式,便知眼前这位是行家里手,想要忽悠他绝非易事。而一旦买家开出的价格符合卖家的心理预期,那么交易很快就会达成。
对于卖家而言,他们也更愿意与这种行家打交道。虽然在行家手里赚不了太多钱,但这类行家才是潜在的稳定客户。只要卖家的东西货真价实,那么下次这些行家还会光顾他的摊位。
不过,显然刘姓老者开出的价格并未达到地摊老板的心理预期。老板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老爷子,您真是行家。若是一般的盘子,这个价格我绝对拱手相让。但这个盘子不行,您要是想要的话,最少得五百元!”
刘姓老者听了这话并不着急,笑呵呵地说道:“老板,你这价格开得有点高啊。你手里这个盘子年代不够,顶多就是清宫流出的传世哥窑。若是真品哥窑瓷的话,别说五百元了,就是一万老头子我砸锅卖铁也得买下来。你这个嘛,还差了点火候。”
地摊老板被说得有些尴尬,幸好灯光昏暗掩饰了他的脸色变化。
“老爷子,我看在您年长的份上,就不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了。这盘子就算是传世哥窑瓷,也极有可能是雍乾官窑的仿品。如果您真心想要,我可以再给您便宜一百块。”
老者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说得对,这盘子很可能是雍乾官窑仿制的哥瓷。但仿品终究只是仿品,永远无法与真品相提并论。我刚从那边过来,一个乾隆年间的粉彩盘子,我只花了两百元。你这个盘子,价格确实高了些。这样吧,我再添点,二百六十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