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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能想到奥菲利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与劳伦斯拥吻。
没有理由,更没有预兆。
“你!你这不知羞耻的荡妇!”菲丽丝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拨开人群,试图来到广场中央把两人分开,但奥菲利亚的护卫们拦住了她。
卡琳则要冷静许多,她首先意识到的是劳伦斯可能有危险,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扬起了钉锤。但在她还没冲到劳伦斯身边时,骑士团长柯恩的剑锋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与一位窈窕妩媚的绝美女皇拥吻是种什么感觉呢?奥菲利亚一直都戴着精致得体的假面,好像一朵纯洁无暇的雪莲。她的名即是万千人民信仰的法典和戒律,她傲然一瞥就足以倾动任何一位不近女色的睿智君王。她在人前永远优雅精致、纯洁无暇,如今她却主动贴在劳伦斯身上,像条欲求不满的母狼,仿佛要将劳伦斯连皮带肉都吞下去才肯作罢。
在感受到奥菲利亚贴上来的一瞬间,劳伦斯只觉得热血上涌,但兴奋的感觉转瞬即逝,之后便是无尽的痛苦。
因为奥菲利亚的唇舌,就像尸体一般冰冷,或许是因为她的血本来就是冷的吧。不知怎么的,劳伦斯的头愈发痛得厉害了。
奥菲利亚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劳伦斯脸上的肌肉正因痛苦而逐渐僵硬,她眼中的羞怯一闪而过,变成了决绝的锋芒。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奥菲利亚拉起劳伦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有多少男人垂涎她完美的皮囊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只要她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在宴会上执扇行礼,露出教袍下那双窈窕修长,白皙如脂玉的美腿,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商巨贾,便都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裙下。
无一例外。
“呜…”她的声音甜得像蜜,上扬的眉梢眼角带着摄人心魄的娇羞,劳伦斯心海深处不灭的烈焰瞬间焚尽了理智,那浑浑噩噩的灵魂也陷入神国福音的沉沦挽歌中。
劳伦斯终究还是忘了,奥菲利亚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虽然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该推开她,但还是晚了一步。
她眼里的光芒已经褪去。他凝视深渊,深渊亦回以凝视。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榨干了劳伦斯全身的力气,他动不了,也没法说话,身体僵硬得不能做任何动作。他忽然觉得全身都凉了。菲丽丝突然尖叫起来,因为费舍尔一家被处死时的恐怖场景正从被封存的记忆中奔涌而出,几秒之后劳伦斯脑袋里那股恶毒的力量便失控了。劳伦斯能看到许多不祥的幻象——人们在互相残杀,把一切都撕得粉碎。破坏、毁灭,还有荒谬的愤怒与恐惧…最终,死亡笼罩一切,黑暗的触须在空中蜿蜒扭动,劳伦斯想要尖叫,但他的嘴好像被堵住了。他只能沉默地目睹菲丽丝的血肉从骨骼上脱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被翻滚沸腾的黑暗溶解,只留下漆黑腐坏的终极恐惧,一点一点将他仅存的理智压垮。
不…
然后劳伦斯就清醒过来,他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明明只是过了几秒钟,他却憔悴得像在地狱里流浪了好几年。奥菲利亚的状态也不算好,她跪倒在地,七窍流血,虚弱地发出了诡异的阴笑。斗红了眼的卡琳和柯恩不约而同地分开,奔向他们各自要保护的目标。难以名状的脱力感席卷了劳伦斯全身,卡琳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把他从地上扶起,于是她只好半跪在劳伦斯身旁,将钉锤对准了奥菲利亚。
“你对他做了什么?”卡琳喘着粗气,厉声质问道。
“只是…估算一下,他的价值。”奥菲利亚笑得更诡异了,她脸上洋溢着癫狂的喜悦,充血的双眸深陷于眼窝中。她已筋疲力竭,显然在短时间内强行突破劳伦斯的深层意识令她瘦削的躯体不堪重负。
“不…不要…”劳伦斯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着。
“如果你能早点醒悟,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她在自言自语。曾几何时,奥菲利亚绝不会将个人情感表现得如此露骨,然而此刻她声调中毫不掩饰的暴戾与阴冷表明,她再也不是劳伦斯所认识的那个平易近人的圣女了。
劳伦斯呜咽了一声,那些残暴恐怖的景象仍然折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你应该看到了,”奥菲利亚傲慢地避开了卡琳的怒视,望向劳伦斯,“那就是我们的末日。人类,这个堕落的种族靠杀戮和猎食得以延续,因践踏与粉碎同类而兴盛,日后也将被更强大的种族吞噬、吸收,成为孵化新神的养料。”
“你疯了。”卡琳看了看神智不清的劳伦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我有没有疯,你应该很清楚。”奥菲利亚缓缓起身,展开了纯洁无暇的羽翼,“好好用你那贫瘠的想象力猜一猜,前任圣女为什么没有带上你们这些亲卫一起叛逃。你不会真以为派‘告死天使’清理地下遗迹的目的是让你们这些有哗变嫌疑的叛党送死吧?那你可真是太蠢了。那个女人花费了多少资源与心血才培养出你们这些精锐,高层怎么可能会在没物尽其用的情况下就把你们送掉呢?别这么看我,好好想想吧,谁才有最充分的理由背叛你们。”
卡琳的动作凝固了,她的身体一下就僵硬得好像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
奥菲利亚已慢慢转过身去,轻轻道:“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你说是吗,神选者?”(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奥菲利亚身边的护卫们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们无从得知这种拗口的语言并不存在于这片大陆,而是源自劳伦斯的深层记忆。
但劳伦斯知道,那是他的母语。
刹那间一种特别的不安便将劳伦斯包围了。是恐惧,还有敌意,以及一些无法言喻的冲动。
杀了她…奥菲利亚,必须杀了她。
“人类不会灭亡的,因为我已经在你的脑海里找到了逆转命运的钥匙。”教皇站在阳光下,显得过于耀眼,以至于一些胆敢凝视她的平民被灼伤了双眼。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在意你吗?”奥菲利亚的低语在劳伦斯听起来好像雷鸣的嘶嚎,“因为我能看到你的价值。必须得承认,对于人类这样无可救药的种族而言,你脑海里那些知识太过危险,让其他人得到它们就像送给孩童一把屠刀一样危险。所以我会竭尽全力通过主的考验,并证明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份恩赐。劳伦斯,你是谁无关紧要,但你的脑袋价值连城。那里面装的是远古时代的遗产,是主留给这个世界的希望。把它们给我,否则我就…”
“离他远点!”姗姗来迟的唐纳德带着一队士兵赶到,包围了奥菲利亚的护卫们。兵刃已经出鞘,但没人敢有进一步动作。这不光是因为公爵的手谕,更是因为恐惧。奥菲利亚在他们眼中好似一位降临凡世的神明,就像爬虫遇见天敌会本能地想要逃走一般,羽翼和圣光激发了烙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恐惧。
奥菲利亚没有理会那些姗姗来迟的领主亲卫,在她看来,这些卑微的蝼蚁还不配得到她的注意。
“劳伦斯,这是对你最后的考验。当你注定很快死去,而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本能的罪恶和后天培养的正义感哪个比较强大?把原罪和依靠牺牲换取的自我救赎放在天平上,又是哪一边比较沉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侍奉我,完成这前无古人的伟大使命。”
“想都别想!”于视野死角处,菲丽丝握紧匕首冲向奥菲利亚,她的灵魂刚接受了无数次凌迟,对于劳伦斯的恐惧与痛苦感同身受。奥菲利亚满不在乎地伤害了她的骑士,现在竟然还敢目空一切地大放厥词,这是她所无法容忍的。
但奥菲利亚的存在过于耀眼,过于强大。不等她的护卫们做出反应,教皇身后的羽翼便化为数道疾啸的暴风,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在菲丽丝面前的空地上劈下刀削斧砍的深邃沟壑。
“不!”劳伦斯惊呼道。
菲丽丝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心肺骤停的恐惧感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衣。纯白的羽翼散发着浓厚的死亡气息,比钢铁更加冰冷的翼锋从她身旁拂过,然后被奥菲利亚收回身后。奥菲利亚明明在微笑,但菲丽丝只看见一个邪恶的,不可名状的恶魔站在她面前,玩味地审视着她。
“后撤。”奥菲利亚命令道:“把圣棺留下,我们走。”
这个命令并无必要,因为教皇和她的护卫们没有其他选项。奥兰多公爵的部队就在墙外,一旦劳伦斯的手下与他们动起手来,那他们就得与上千名精锐战士作战了。
到时,奥菲利亚和她的护卫们都会死在乱军之中。哪怕她已经获得了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也还是无法孤身迎战一支军队。
“快滚!”唐纳德啐了一口,一想到他们对奥菲利亚的傲慢束手无策,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似乎是对摄政王长子的公然决裂感到惊讶,奥菲利亚多看了唐纳德两眼。
“如果你父亲在场,他绝不会希望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那您可以替我转告他,我现在是茶花领的大将军,不劳他教我该做什么。”唐纳德也笑了,但他的脸上并不带笑意。
“那如你所愿。”待护卫们将一口刻满神秘符文的金属棺材抬下马车后,奥菲利亚便收起羽翼,登上了马车。
“如果日后你们的领主大人遭遇不测,就把他的身体放入圣棺吧。那是唯一一件能被凡人使用,可以使人死而复生的至高圣器。但要记住,如果尸体已经腐烂,或肢体过于残破,那圣棺便会失去作用。再见,劳伦斯,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会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行。无数人将长眠于这片土地,只因你那可悲的、无限渺小的,推迟自己死期的私欲。就让你暂时在这个雅致温暖的小世界继续玩领主游戏吧,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抵抗,笼络多少盟友,最终你的结局都会是侍奉我,无论生死,无论你是否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