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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士族苦齐家久已。而今民食不果腹,吏昏庸无能,匪横行霸道,上有吉国公这等权臣干政,下有狼心狗行吠仆作乱,更有流寇泼皮仗势欺压苦农。吾等有何颜面妄称圣人子弟?世人皆舍仁礼,可叹吉国公平日张口经典,闭口古训,整日忙碌于笔砚之间,但无半点作为。其长女齐煜更是目无国法,罔顾君恩,擅遣青龙卫发难于教廷,以剑仙弟子为名一路收仆纳兵,于各方利益争夺之间厉兵秣马,意图在异族大陆雄霸一方,坏陛下大计,其狼子野心当严惩不贷。
下臣虽不才,却也识得大体,愿为社稷冒死进谏,故联名上燕王家、樊明李家、黎城季家、天恒司总镇楚白、贺洲知府欧阳明…等27人弹劾吉国公齐鸿笙。养不教乃父之过,为修缮两国情谊,显我荆楚天威,当废罪臣齐鸿笙国公之位,罢其女齐煜武卫司吏目一职,贬为庶民,押回上燕论罪。
——尚书令于怀安觐见龙帝时的部分记录。
没人告诉过劳伦斯,成神是什么感觉。
也没人警告过他这个过程有多奇怪。
他不应该走这么远的。差一点,他总是慢半拍,太容易被洞烛先机。他与科恩的实力不过差之毫厘,却难越鸿沟。科恩的竖劈、横扫、招架、格挡,总是快他一步,出手更为坚定,角度更为致命,直到他坚固的脊椎如脆竹般被折断,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胜算。
当一把钝刀穿透他的肋骨,刺入他的血肉并来回搅动时,半梦半醒的他发出了一声闷哼,并开始预想一种艰难的可能性: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陷入绝境,如果不想方设法脱逃,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在逃跑时被敌人发现,那就更加糟糕。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随后,他张大嘴巴,大口呼吸,花了一些时间获取有用的信息。教廷的行刑官与那些真正的梦魇带来的折磨没什么不同,都是对酷刑艺术的管中窥豹。在他能进一步考虑如何脱险这个问题之前,莱特·罗德尼在劳伦斯身后站起来,用他颇具分量的蛇头拐杖狠狠地砸向劳伦斯的头骨。这一击本应将受害者打得脑浆迸裂,但却是将劳伦斯打得闷哼了一声。劳伦斯摇摇头,他那血淋淋的怨毒笑容让罗德尼想起了他在自由之城亲眼看着最后的子嗣死在眼前的景象。
“我要宰了你!”气喘吁吁的老人再次抡起拐杖,但一个略带不快的冷酷哼声让拐杖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圣座。”罗德尼躬身退后,那双因暴怒而充血的眼中多了几分冷静。
“你会如愿以偿的,但不是现在。”奥菲莉亚瞥了罗德尼一眼,“况且,对一位如此罪大恶极的死囚而言,一棍毙命岂不是太仁慈了?”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罗德尼问道。
最后的银翼骑士,茶花领的领主,奥兰多指定的西境主人,他正被最沉重的镣铐捆绑,被数十种秘药制服,赤身裸体地吊在两根冰冷钢铁圆柱之间,双臂被举过头顶,双腿张开,就像一头被捆绑起来待宰的家畜。
奥菲莉亚的目光在劳伦斯苍白的身体上漫游,大理石般坚实的身体在陈年疤痕和密集切口的网络中纵横交错,错位的脊柱和腹部的新鲜刀口讲述着不为人知的拷问手段和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实验。
“首先,我们要唤醒他的感官。”奥菲莉亚说着,用针尖般的手指在劳伦斯的胸口抚摸。
“唤醒?”罗德尼的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的失望,“恕我直言,圣座,您能给一位神选者提供什么样的痛楚?”
奥菲莉亚平静地看向一位站在角落里的行刑官。那满脸惶恐的侏儒顿时露出了爬行动物般的丑陋笑容,那笑容承诺会有一大堆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痛苦折磨,并会非常乐意展示。
……
在行刑官的指导下,罗德尼抓起一把带刃的铁钳,把它套在劳伦斯的右手中指上。他缓慢而均匀地用力,在指关节处切断了手指,一股鲜血从伤口处涌出,然后缓缓地滴落下来。
劳伦斯不断喘息着,但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痛楚,罗德尼无法判断。
行刑官带着愤怒的蔑视从罗德尼手中夺走钳子。
“太业余了,简直是在折磨我的眼睛!”他大声嚷道:“给我住手!酷刑是一门精致而细腻的艺术,是一种阶梯式的颤栗体验。如此随意的切割和残害,你差点就毁了这场盛宴!”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罗德尼故作不服的样子,“因为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内心阴暗的傲慢侏儒罢了。”
“的确如此。但…”侏儒为难地抿着嘴,看看劳伦斯,又看看奥菲莉亚。
“请便。只要能撬开他的嘴,用什么手段,用多少救赎之血都无妨。”奥菲莉亚点头表示认可。“你不是总吹嘘自己学习了不少神丹帝国的酷刑吗?证明给我看。”
获得许可的侏儒因激动和狂喜而浑身颤抖起来。“没问题,圣座,保证让您大开眼界。我之所以在神丹帝国花重金拜了一位在修罗宫任职的无心奴做导师,就是为了掌握这门让任何人、任何智慧生物都能理解并由衷赞叹的,令人窒息的残酷艺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先从火的痛苦开始。”
当行刑官从众多刑具中选择并拿起一个怪异的烛台时,劳伦斯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飞快地跳动。在火焰被点燃之前,侏儒又加入了三种不同的燃料,并在确认成果后露出了可鄙的狞笑。
就连复仇心切的罗德尼在看到那瘆人笑容的时候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神选者。”侏儒对劳伦斯说:“忏悔,然后说出圣座想知道的一切,你就不用受苦了。”
早有准备的劳伦斯一声不吭,把头别了过去。
“感谢你的倔强,让我有了尽情表演痛苦艺术的机会。”侏儒慢慢调整烛台上的旋钮,使火焰锐化成一个蓝色的锥体。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火焰落在了劳伦斯的脚底。
血肉凝固了,像熔化的橡胶一样,在精心调整的高温下枯萎。劳伦斯的背部拱起,嘴巴张大,发出无声的尖叫,他脖子上的血管和肌肉注满岩浆的地壳般从皮肤上隆起。
侏儒看着骨头从融化的皮肤中浮现,当它被剥出皮肤时,出现了乳白的,闪闪发光的一瞬,然后迅速变黑。骨髓燃烧着,响起了馥郁脂肪被炙烤的嘶嘶声,烤肉香味展现出浓郁肥美的醇厚质感让侏儒的喉结艰难蠕动。在修罗宫做学徒时,他也闻过和尝过人肉,但与那些被恐惧浸透,清汤寡水的小菜相比,眼前的珍馐简直是一种极乐巅峰的饕餮盛宴。
他迫不及待地观察这种气味对观众们产生的影响。他精心表演的节目在片刻间便软化了他们眉眼间坚硬的棱角。奥菲莉亚甚至咬住了嘴唇,好像只有用意志力才能保持自己的威严。侏儒凭一些传言猜测,也许是类似的景象或气味勾起了奥菲莉亚某些糟糕的回忆。来不及细想,他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势,直到劳伦斯脚踝以下只剩一团发黑的骨头,和偶尔滴在地上的沸腾骨髓,他才意犹未尽地熄灭火焰。
“你们最好现在就把我弄死。”劳伦斯呲牙咧嘴地低声威胁道:“否则,有朝一日我必会将此般痛楚千倍、万倍奉还!”
奥菲莉亚笑了。“痛苦是祂的恩典。”她慢慢说:“苦难是锋利的鞭子,亦是教导与训诫,而非痛苦本身。神爱世人,每一个苦难的降临都是对爱与信仰的考验,你也将通过忍受我们能施加在你身上的所有痛苦来向诸神证明这一点,因为祂爱我们所有人,尤其偏爱你,神选者。”
“少废话!”劳伦斯试着挣扎,“要杀要剐,尽管来!我绝不屈服,休想削弱我的意志!”
“现在说永不屈服,还为时尚早。”奥菲莉亚示意侏儒在进行下个环节前给劳伦斯服用救赎之血,“自从我了解到自己的使命后,我所见证的一切真理都表明了‘永远’不可能是绝对的概念。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所有事物都通过无形的线彼此联系在一起。假如我能通过这些线找到决定性因素的关联,那让一件既定的事变成它的对立面,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你。”侏儒带着学术兴趣将目光从劳伦斯的脸上转移到罗德尼身上,“过来,我再给你一次亲自动手的机会。看好了,他正在救赎之血的作用下开始痊愈,所以我需要你选择并操作一样刑具,以保证必须的压力。”
从最古老的刑讯技巧开始,侏儒骄傲地显示了他的很多酷刑装备,并一一解释了它们的用途。它们的范围很广,从任何工匠可能使用的平凡工具——锤子、尖嘴钳、钉子、刨子和钻头——到更奇特的复杂工具。裂颅器、剥皮棺、器官膨胀器、脑干嵌塞夹和几瓶色泽艳丽的虫卵。由于不会操作太过复杂的刑具,罗德尼选择了相对仁慈的刑具。他先用钳子慢慢压碎了劳伦斯的关节,又取下刨子在他的胸膛上进行肉刨,让每一次抚摸都会剥下长长的肉条。简单的折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劳伦斯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当他终于要昏迷时,奥菲莉亚又制止了行刑,在侏儒给他灌药时开始演讲。
“唯有痛苦的香膏才能卸下罪恶的包袱,你没感受到解脱的愉悦吗?肉体的尖叫正是灵魂得以升格的铁证,那是纯粹的,令人钦佩的奉献精神,一种一心一意追求痛苦的喜悦,只有真正的圣徒才能体会。”
“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劳伦斯咬紧牙关咕哝着,“我承认,的确不太好受,但疼痛对我来说只是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一种习以为常的刺激。可怜的家伙,无论如何,你能造成的痛苦都是这样无趣。”
奥菲莉亚皱了皱眉,瞥了侏儒一眼。“他说的是实话吗?”
面皮发烫的侏儒绕着劳伦斯转了一圈,越来越不解地分析着劳伦斯的身体。他不是个专业的医生,但即便是罗德尼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到劳伦斯尚有余力发出嘲讽,如同他们是在为他按摩。
“好!”侏儒愤怒地打飞了罗德尼手中的肉刨,它砸碎了一个爬满触手的玻璃瓶。恶臭的液体洒在牢房的地板上,如浓酸般冒着烟。一团无法辨认的肉瘤在空气中抽搐了片刻,便不再动弹了。自觉受辱的侏儒向劳伦斯投去毒辣的一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跳过开胃小菜吧。”
侏儒走近工作台,俯视着他心爱的工具。他举起一把带长钩的锥子,穿过尚未愈合的伤疤,插入劳伦斯的腹部。当金属刺入血肉时,劳伦斯呲牙咧嘴,然而只是一瞬间后,他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们这帮邪恶的畜生!就只有这样?你们引以为傲的残忍手段,就如此可笑?来啊,用点力气,否则我真的要笑出声了!”
“你一直都认为我是邪恶的,但你如何决定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难道它们不只是你为了证明自己的行为而幻想的抽象概念吗?”奥菲莉亚在侏儒忙活时说道:“不妨想想神是怎样衡量善恶的,这样你才能明白我是什么——我乃纯善之善,无暇之美。”
侏儒将另外几把锥子一寸寸地插入劳伦斯的身体,为了转移注意,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哦,你还真有一番见地。这么说来,我定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你问错问题了: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罪无可恕之人。正确的问题是,我们为何存在?又将如何继续存在下去?只有理解我们的起源,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曾是猿猴,”劳伦斯挖苦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奥菲莉亚纵容地笑了笑,说:“不,没那么久远。再想想看。”
侏儒耸了耸肩,示意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他将九把长钩一个接一个刺入劳伦斯的身体,然后把每把钩子末端都接上了一串铜线,并打开了一个散发着不详电弧的机器。随着连接铜线的机器被启动,一串深沉的音符充满了整个牢房,高压能量的电弧火花从电线上嗡嗡作响。劳伦斯紧咬着下巴,任由蓝色的闪电在他身上旋转舞蹈。他的皮肤变黑了,空气中充满了血肉由内而外燃烧的焦糊味道。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水波一样的抽搐,仿佛钩子上贴着一团火焰,火焰化作无数锯齿状的尖刺,撕开皮肤,啃噬肌肉,狠狠地钻进身体。
忍受着足以撕裂整座山峰的痛苦,劳伦斯终于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呻吟。短暂的休憩后,是一波更强的电流,他张不了口,却开始忏悔,觉得自己到底有多愚蠢,竟无数次拒绝了死神的恩典。
“现在,我要把锥子再拧上一圈了。”侏儒兴奋地手舞足蹈,“正如我所说,这是一种阶梯式的颤栗体验。我真心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好让我能用更震撼人心的表演来表达一点点敬意。怎样,没再让你失望吧?”
“很…有趣。”劳伦斯有气无力地啐了一口。
“那当然。”侏儒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你知不知道这项表演要持续多久?”
劳伦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让我来揭晓答案吧。整整一个小时,3600秒,而刚才那两次,加起来才20秒。”
不…
愤怒,还是困惑?劳伦斯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以至于他不再提问,也不再挣扎,全身都软得像一滩烂泥,只有头发变得很硬很硬,像鱼线一样。在深渊下的黑暗中,被时间遗忘,抛弃了思想,湮灭了理智,唯一尚存的,只有恐惧。
没有希望,也没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