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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死定了,不可能有任何手段能让他在违背了诸神誓约的情况下活下来。
“把所有记录都带走,那些无价瑰宝必须被严加看管,以留给万世子孙。”奥菲莉亚说道,此刻卡西奥佩亚从神王的嗓音里听到了一股深入灵魂的疲惫感,那空洞意味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而愈发强烈,“我要唤醒全能之主,赶在一切灾祸降临之前。”
……
玛丽亚已经在某处山洞里等待许久,时至今日她终于见识到了梅菲斯托的真正手段——一种扭转乾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超凡手段。繁复的法阵被澎湃魔力激活的瞬间,好像整个世界的几何法则都骤然扭曲。眨眼之间梅菲斯托便闪现在法阵之中,他的身体正因兴奋而颤抖。
“需要我做什么?”玛丽亚紧盯着不知生死的劳伦斯,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端详这份从狂信徒手中夺来的战利品。
梅菲斯托微笑起来,说:“你难道不该问问我是怎么把他带走的?”
“的确,”玛丽亚表示认同,“但现在的我也许没有关心这个问题的资格了。”
“听说他们把那孩子交给你抚养了。”梅菲斯托一边配制着五颜六色的药剂,一边随意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玛丽亚毫不犹豫地说谎了。她不愿详细解释,担心言多必失,不慎暴露自己已经离心离德的事实。
“着实令人费解,”梅菲斯托说着将一些药剂倒在劳伦斯身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他闭上眼睛,用手掌将味道刺鼻的粉尘与粘液均匀涂抹在神选者的皮肤上,脸上的微笑缓缓被严肃取代。
“你要救他?”玛丽亚的问句中并不带太多疑问。
“没错,就像你救下那个孩子。我不是个施虐成瘾的人渣,但相信我,玛丽亚女士,一剑枭首是对那孩子的慈悲。就像现在,为了破除违背神圣誓言的诅咒,我必须让他生不如死。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具体哪一种药剂会起作用,哪一种会让他的处境更加糟糕,这个就不是…”
似乎是在验证梅菲斯托的说法,垂死的劳伦斯在剧痛中厉声呼号,炼狱般的苦难让他的身体痉挛不止。
“帮我控制住他!”梅菲斯托大喊道。凭一己之力篡改诸神编写的游戏规则绝非易事,这放手一搏的畅快感受让梅菲斯托感到久违的愉悦。他配制的药剂将重铸神选者的肉身,重塑他的灵魂,将每一条诅咒带来的灾难后果连根斩断。
在玛丽亚按住劳伦斯的瞬间,梅菲斯托腰间自制的监测器发出刺耳声音。水晶板上的每一寸空间都浮现出令人不安的警告标志。“很好,就是这样,保持住。”梅菲斯托将自己逼到了极限,不断输送洪流般的魔力以刺激劳伦斯的意识。他因逐渐力竭而微微颤抖,胸中却充盈着一团烈火。身为魔法师,他很清楚这份伟大成将是前无古人的。
劳伦斯的命运随着分分秒秒的流逝而变得愈发明确。从救赎之血中提取的特殊细胞是一种可以创造奇迹的超凡恩赐,它的种种馈赠通常是永久性的,然而神选者的灵肉如同一块诸神亲手打造的怀表,其精密程度无以复加——试问除了伟大的梅菲斯托,还有谁具备此等胆魄来篡改诸神制定的规则?
“成功了。”梅菲斯托将狂喜不假思索地传递给玛丽亚。此时劳伦斯不再是一个野兽灵魂与致命痛楚的载体,他不再挣扎,呼吸逐渐平稳,命运将重新由他自己掌握。片刻后玛丽亚才迟疑地松开双手,直到梅菲斯托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她才浑身一颤,无力地坐在地上。某种混杂着轻松和后悔的奇特情绪笼罩着她。若非因为那个孩子,她显然不愿再与梅菲斯托有什么来往,然而传奇法师毕竟具备了一种能够重塑生命和篡改命运的手段,这让她甚至在打下手时短暂体会到了神明般的无所不能。
-好了,让我们再来一遍。亚当·劳伦斯,你是否发誓维护费舍尔·菲丽丝的尊严与荣誉?”
我发誓。
-你是否愿意有生之年都以她的名为傲,永不背叛,对她尽心服务?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永远都向她开诚布公?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手中的长剑起誓,成为她的守护骑士?你将成为她的剑与盾,坚定地对抗她的敌人,至死方休。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成为她最忠诚的护卫?行必要之恶,毫不动摇。为生者牺牲,为死者杀戮,永远忠诚,直到长夜终结。
我愿意。
-但你背弃了誓言。是你杀了她。
我愿…不,为什么?她在哪?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
-她死了。她是因你而死。想救她吗,无论有何代价?
无论有何代价!
-你会死。
这是我罪有应得。
……
“你干了什么?!”刚刚放松下来的梅菲斯托只感觉一股熔炉烈焰般的气息从劳伦斯的喉咙里呼啸而出。
“和我没关系!”玛丽亚注视着劳伦斯的异变,下意识躲到了一旁。
劳伦斯双眼里积聚着鲜红光辉,他滚烫躯体所散发的高热将心急如焚的梅菲斯托步步逼退。他剧烈的痉挛让身下的大地也晃动起来,由内而发的熊熊烈火将他的面孔灼成焦黑。他在不可能存活的情况下依旧维持着生命,那悲恸的尖叫声令人怜悯。他全身的骨骼在这场崭新的折磨盛宴中融化开裂。他眼中进射的灼灼火光愈发明亮,让人无法直视。
“想想你的孩子,你必须挺住!”梅菲斯托如同输红眼的赌徒般飞身扑向上百个瓶瓶罐罐,手足无措地翻找着可能给他带来些许希望的珍惜材料。“你要活下去,你得复仇!你必须…”劳伦斯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悲鸣,那可悲哀号回荡于整座山脉。
如梦初醒的梅菲斯托从幻想中抬起头来,满怀绝望。劳伦斯已经不复存在。将他抹消的那股力量仅仅留下了一颗开裂破损的心脏。细密尘埃缓缓随风飘散,任何火葬都休想如此彻底地销毁一具人类躯体。梅菲斯托发疯似地捧起那堆心脏周围的细密尘埃,然而胡作非为的轻风很快便将那尘埃卷走,劳伦斯在这世界上的残存痕迹便如同他最后一句充满负罪感的告解般消散无踪。
“不,不…”梅菲斯托用力捶打着地面,“不可能,明明已经成功了,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玛丽亚没好气地说:“是你亲手把他折腾死了。”
“不,那不该是他的命运,”骄傲的传奇法师拒绝承认失败,“你也看到了,他的血肉已经重塑,他残破的灵魂已经痊愈。我做到了!我的计算没有失误!除非…”
“除非什么?”
梅菲斯托缓和了一下呼吸,然后屏住,就像他想象中的奥秘之主会做的那样。他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一点恼怒带来的冲动,以免它在往后的日子里变成一把锋利的剃刀,割伤他骄傲的灵魂。
接下来需要集中精力。他需要保持自信。
“除非他不是预言之子,也不是天罚神选。”梅菲斯托沮丧的咕哝着。预言提到过那个不同寻常的、羸弱的、有礼貌的、重情义的男性。他会成长为人类中最强大的存在,连诸神也会畏惧他。但仔细想想,劳伦斯即使没有被打垮,他也被深重磨难深深地压制住了。他迟钝地等待着命令,满足于服从和小小成就带来的幸福。这很好。但这不该是…
劳伦斯仅仅是恰好具备那些特质的神选者…
自从梅菲斯托背井离乡,这是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明确的目标已经离他而去。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梅菲斯托说。“这就像迷宫,如果此路不通,就说明还有别的出口。”他停顿了一下。“你回去后,联系卡西奥佩亚。她有足够的威望吗?”
玛丽亚点了点头。“只是圣城的话,她的威望仅次于圣座。”
“那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告诉她,全能之主的愤怒将降临到圣城。”
“听起来这简直是…”
“天方夜谭?没关系,我也不指望她能帮上多少忙。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带着信仰的火种离开这里,记住这一点。对了,那孩子喜欢吃麦麸吐司和塞连香肠,百里香和芸香做的蜂蜜酱料,还有卡诺小牛排,都是兰斯经典的宫廷菜,希望这些信息对你有所帮助。”
“多谢,但这根本不可能实现。”玛丽亚叹了口气。换作以前,身为荣光圣骑士的她要搞到这些精致的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就连奥菲莉亚都在节衣缩食,以表要与民众同甘共苦之意,而她只是个不愿再助纣为虐的修女罢了。
“别把话说那么绝对。哪怕是偷,你也会试着用那些食物讨好她的,对吗?”
“她成了一个孤儿,和我一样。”玛丽亚并未否认,“我想,这也是圣座把照顾她的任务交给我的原因之一。这是我负责的任务,对吗?实话说我很自责,如此残害一个孩子的心灵,再告诉她所谓的真相,把她驯服成只知道仇恨与愤怒的奴隶…她的父母,那是另一码事了。可悲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要做什么。我必须要伤害她、愚弄她,因为这是我的任务,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梅菲斯托拾起尘埃中那颗如石头般冰冷的破裂心脏,沉默地向山洞外走去。外面,天气凉爽,夜色深沉。风吹动了山脚下古老的树林,但那只是一种静谧的声音。天太黑了,很难分清天空与地面,树干与树枝。在不远处的圣城郊区,隐约可见火把照亮出林间阴森的小路。从那里传来可怕的叱骂声和哭泣声。
玛丽亚跟在梅菲斯托身后,神情恍惚。
“再见,玛丽亚女士,”梅菲斯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要有信心。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去探索了。”
“请解释一下!”她恳求他,“我很迷茫,我什么都无法相信!”
“你可以相信自己的本心。”梅菲斯托的法杖亮起隐隐白光,这是他马上就要离开的前兆。“我相信你,而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已经兑现了承诺,而我许诺的报酬会在未来某天奉上。回去吧,去拯救那些无辜的民众,创造奇迹。”
“奇迹?”玛丽亚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如果奇迹真的存在,我又怎会在一心求死时获救?”她等了许久,也未等来梅菲斯托的回复。传奇法师已经离开了,他不会回答她的提问——至少今日不会。至于玛丽亚,这位迷茫的受膏者凝望夜空,透过破碎的峰峦,洞见此外银河,神态就像已经明晰何等命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