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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薛洛第一次杀人。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染血的长剑递给了侍卫。
王老夫人大怒，手中镶满宝石的手杖拄得“空空”响，“大胆，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杀我王家的家仆！”
“这样无耻的狗奴才，不杀，难道等着他给王家带来灭顶之灾？”薛洛语气淡漠，“王老夫人，您难道不应该感谢我替您肃清恶仆吗？”
“他与薛漪犯下奸淫之罪，你杀了他，便是湮灭罪证与罪人，与有罪之人同罪！”
薛洛不怒反笑，“他既然是罪人，难道王家还会留着此人污了门户？”
“他说与大姊相识已久，不是露水情缘，那一定会在府内留下蛛丝马迹，也一定不可能无人察觉！若是想分辨清楚，现下就把王家各处的大门一关，把所有的下人聚起来，看看是能查到大姊私通的罪证，还是能查到你们的腌臜手段！”
王老夫人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老夫人真以为我不明白你们今日的用意？”薛洛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地燃到了眼中，“我最后悔的，就是花了如此多的功夫和时间，和你们虚与委蛇！我刚进门时，就应该立刻砍了这两个狗东西！”
薛漪早已泣不成声，“二妹，大姊对不住你！”
王老夫人突然发出一阵冷笑，“好啊，我本想卖永乐王三分薄面，如今可怪不得老身了！”
“王妃擅闯私宅，恶意行凶，来人，将她给我请到京兆府去！”
王家的护卫一窝蜂地涌入，永乐王府的两个侍卫和汀兰把薛洛团团围住，汀兰更是道：“姑娘不怕，我们死都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正在僵持之际，管事的在外面高声呼喊：“大郎君回来了！”
薛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王慧墨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对那褚清十分在意，又本就对大姊冷心冷情，这下不正是甩脱大姊的最好机会吗？！
不等薛洛琢磨出下一步对策，护卫们纷纷闪开，让出一条窄道来。
可走过来的，却是两个人。二人均着一身绯红，可一人是官服，另一人却是常服。
着常服的那人神姿仙态，面容如刀刻斧凿般精美绝伦。他虽然表情严肃，可一举一动之间，还是叫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薛洛的眼圈忍不住红了，紧绷的身子断了弦般地软了下去，“李玄然……”
他健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柔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王慧墨皱了皱眉，瞧见了晕过去的王夫人，还有她脚边的狰狞人头，“这是出了什么事？”
王老夫人一改先前的阴冷，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慧墨，你回来了。”随后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止不住地摇头，“……谁知王妃却为了替薛漪掩盖罪证，在激愤之下杀了他！这农户毕竟是良民，又是我王家的忠仆，岂能说杀就杀？”
李玄然语气淡漠，“王妃杀了他，那一定是他犯了大不敬之罪！我还没有追究，王老夫人反倒怪罪起王妃来了？”
薛洛在他的怀中一僵，埋在他胸前的头埋得更深了。
“老夫人深居简出，不知洛儿身子骨弱，此前又被吴知礼之流伤过。圣上亲赐了中医院对牌，叮嘱我要好好待她，”李玄然唇角微弯，笑容玩味，“我好不容易将她养得好些了，如今这么一恼，又被这么一吓，回去若是发了癔症，您打算怎么赔我？”
王慧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李玄然，他虽然笑着，但却没来由地让自己升起一股寒意。
他在朝堂上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王老夫人气了个倒仰，是谁说永乐王风度翩翩、谦恭有礼？分明就是胡搅蛮缠、徇私包庇！
薛洛很快入了戏，轻轻抬起脸，两行清泪顺势流了下来，“那农户污蔑大姊清誉，我实在气不过！你若是不来，王老夫人可就要把我押送去京兆府的大牢了。”
李玄然知道她在演戏，可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不哭了，我替你做主。”
王慧墨最后看向了角落椅子上坐着的薛漪，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无比，像秋风中飘零的落叶般无助。
他走过去，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薛漪便将自己经历的复述了一遍，王慧墨听完后，沉默不语。
薛漪捂住心口，颤声问：“夫君，难道你也不信我？”
王慧墨并没有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薛洛却着急起来。让大姊理直气壮地体面离开，和身负大错被扫地出门，可是完完全全的天壤之别！自己这段的谋划还未成，怎么能在此给大姊这么一个满含冤屈的交代？
她正打算开口，李玄然将一根手指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微微摇了摇头。
片刻后，安静的正厅中响起了王慧墨低沉的声音，“怎么会呢？我自然是信你的。”
薛漪灰败的脸颊恢复了点点血色，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浅浅笑了笑。
一阵心酸和无力渐渐涌上了薛洛的心头，这答案是她想要的，却又不是她想要的。
王慧墨的一句“信你”，为今日之事定了性，大姊头上莫须有的罪名烟消云散了。
可这一句“信你”，不知又抵消了多少大姊心中王家对自己的苛待，不知她还会沉迷王慧到何时？
李玄然似是感觉到了薛洛的情绪变化，捏了捏她的手，悄声道：“别担心。”
王慧墨紧了紧拳，对着王老夫人拱手，“祖母，多年来漪儿一直安分守己，怎会有如此狂悖行径？王妃待人宽容，又怎会蓄意伤人呢？今日，恐怕是有些误会。”
王老夫人错愕了一瞬，很快明白了王慧墨的用意，假意扼腕叹息，“祖母被恶仆蒙蔽，一时失了理智。人老了，糊涂了，竟差点与王妃生出龃龉。”
薛洛在李玄然的怀中忍不住冷笑，王老夫人精湛的变脸技艺，现下在正厅支个戏台子，就能直接把她给送上去，保管座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