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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殷华晏提醒的那般,皇帝召了王老太爷入内殿后,翌日便变换了态度,说是此等小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由王薛两家私下解决。
王丛远原本是太子太师,隆庆帝登上帝王宝座后,为他加封了光禄大夫一职,却并没有为他进正一品的太师之职。
这就代表着,虽然隆庆帝倚重王家,可却又没那么倚重。否则此前王家就不必为了藏拙,硬娶了彼时还是寒门的薛家之女。
可话说回来,天地君亲师,王丛远是师长,是扶龙之臣,皇帝怎能丝毫不顾及往日情面呢?
所以,一切如同薛洛的预料之中发展。
可没想到的是,在王薛两家僵持了数日后,坊间开始流传起薛漪克夫克子的传言!
“他们要求和解,被咱们拒了后,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薛夫人又气又急,“这是要把漪儿往绝路上逼啊!”
薛沁也急,“那咱们也如法炮制,就说,就说王慧墨克妻克子、为官不正!”
最近的薛洛一直待在薛家,此时沉默不语。
如法炮制类似的谣言,非但不能掩盖之前的痕迹,反而还会让人觉得,是薛家情急之下出的昏招。
可坐以待毙,等着流言消散,却需要昂贵的时间代价。
迟则生变,大姊与王慧墨的义绝之事绝不能再拖。
大姊等不起。
想到此处,薛洛问:“母亲,大姊可是下定决心义绝?”
薛夫人点了点头,“我与你大姊长谈了一次,她说已下定决心,绝不留恋。”
见消除了这最后一点后顾之忧,薛洛才面向薛老夫人,神情极为凝重,“祖母,大姊的事必须仰仗您的面子才能成事,只是要委屈您……”
不等薛洛说完,薛老夫人便笑了,“嫁了人,还和祖母见外了?快说!”
薛洛的眼睛微微湿润,压下了温暖的泪意,“祖母是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非召也可入宫,我想请您觐见请命!王家威逼利诱不成,散播恶毒谣言,意图抹黑薛家。您与祖父戎马一生,还不曾受过小人钳制,此愤难平,要与王家当面对质!”
薛夫人惊住了,“这不妥吧?圣上都说了,要咱们私下解决,进宫岂不是忤逆圣意?”
薛老夫人也有此意,于是等着薛洛的下文。
薛洛摇了摇头,“我请祖母进宫见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后。”
……
那一日,薛老夫人带上了薛洛,一同进了宫。
薛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脊梁笔挺,步伐稳健,仪容自成一派威严。她换上了尘封已久的,早已被众人遗忘了的诰命服,去祈求太后的恩典。
这样一位该安享晚年的老太太,如今为了儿孙们的幸福,毫不犹豫地抛却了自己的颜面,还甘之如饴。
薛洛紧紧地牵着薛老夫人的手,更加坚定了要守护自己家人的决心!
太后听闻薛老夫人来访,差舒柔嬷嬷在正殿亲自接待。
按照薛洛的安排,薛老夫人老泪纵横地诉说了多年的寡居不易和辛苦操持,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太后看。说到如今儿孙受辱,她去了后,无颜面对泉下的薛老将军时,更是泣不成声。
一向风轻云淡的太后也不禁动容,对着薛老夫人好一顿宽慰,并答应了她的请求。
薛老夫人自然一顿千恩万谢,又陪着聊了些陈年旧事,便要带着薛洛告辞。
此时,舒柔嬷嬷笑道:“太后时常念叨王妃棋艺精湛,今日若是无事,不如留下陪太后下一盘?”
薛洛恭敬应下,“是。”
待薛老夫人走后,太后放下了佛珠,召了薛洛上前来坐。可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宫人呈上棋盘,薛洛便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要问自己了。
在大熹国最尊贵的女人面前,即便是薛洛也手心冒汗。
正思索着,就听见太后幽幽地开了口,“自从你们二人成婚后,就没来过哀家的百福殿。今天若是有事相求,恐怕哀家想见你一面也是极难!”
薛洛刚刚才小心地坐下,听闻太后此言,忙不迭起身行礼告罪,“不曾到太后面前尽孝,还请太后恕罪。”
舒柔嬷嬷将她搀扶了起来,笑容慈爱,“王妃,该改称皇祖母了。”
她斟酌了一瞬,鹦鹉学舌,“皇祖母。”
太后掀了掀眼皮,“今日这主意,又是你出的?”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语气委屈,“陛下向着王家,只能托祖母求到您这儿来了。”
太后没好气地笑了,“你怎知哀家一定会答应?”
她笑得讨好,举止神态与李玄然如出一辙,“皇祖母心疼王爷,自然对我也爱屋及乌。”
太后摆了摆手,“和玄然学得油嘴滑舌!行了,快些回吧。”
薛洛松了一口气,太后又补充了一句,“破釜沉舟,兵戎相见,那就要保证一击即杀!可明白?”
薛洛神色凛然,恭敬地告退了。
她走后,舒柔嬷嬷小心翼翼,“太后,这样会不会拂了陛下的意?”
太后的眼睛微微一睁,眼中光芒迸射,“哀家这是正中下怀!”
薛洛并不知她走后的插曲,走在路上只一心盘算着,与王家当面对抗是最后的机会,怎样才能像太后所言“一击即杀”呢?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眼睛骤然一亮,瞥见了皇帝身边的心腹内监、掌事大太监黄顺全正带着一队小内侍从不远处走过!
她心生一计,连忙快步朝他走去,唤道:“大监留步!”
黄顺全听见呼唤,顿住了脚步,发现是薛洛后,便招呼了那队小内侍先走,而后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王妃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薛洛笑了笑,“去拜见太后了。”而后从袖笼中取出了一盒上好的参茶,“这本是要孝敬太后的,结果我给忘了。送给黄大监,可不要嫌弃。”
黄顺全连连推辞,“老奴怎敢受?王妃折煞我了!”
薛洛灵巧地塞进了黄顺全的宽大袖笼中,“我还有事要麻烦大监,您若是不受,我反倒不敢开口了。”
黄顺全这才收下,作洗耳恭听状,“哪有什么事麻烦不麻烦的?王妃尽管吩咐。”
薛洛凑上前,悄声说了一番话,黄顺全眉头拧起,“王妃,这……”
“若是陛下日后有责罚,便由我一力承担,大监不必有所顾虑,”薛洛信誓旦旦地保证,“大监还不相信我的人品?若不相信,总该相信王爷吧?”
黄顺全斟酌了半晌,笑着应下,“自然是信的。这等小事,哪还需要王妃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