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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裴修年和沈掌柜两人来回也只用一个时辰，两人身上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水汽。
比起裴修年正常的脸色，沈掌柜的脸色却很难看，两眼有些发直，一副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
顾滟看他一眼，并没有多问，对他们审出来的结果更加关心。
“审出什么来了？”她问裴修年。
裴修年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伸手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手背上的擦伤，立刻扯了下袖子把伤口遮住。
他若无其事道：“他说的那人我不认识，但看沈掌柜好像知道的样子，你问他吧。”
他不认识？那就说明不是宋思媛或是谷寺诚。
沈掌柜这会儿也回过几分神，见顾滟的视线移过来，便微微躬身道：“是牛老板。”
“牛老板？那个跟咱们抢生意的牛老板？”
“就是他。那人招认，是牛老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船上货物情况，还有每日的出货还有进货情况都给他，甚至还让他多收买一些人，以后好在船上弄点骚乱出来。”沈掌柜如实道。
“就这么简单？”顾滟听完却觉得不可思议。
沈掌柜却被她这话搞糊涂了，除了这样的事难道还不严重吗？
看他比自己更不可思议，顾滟稍稍收敛一下表情又问：“一共查出来多少人？”
“通过他们互相指认，算上和牛老板联系的人一共有六个人。”沈掌柜羞愧难当，
听到这里的顾滟又不禁冷笑一声，“六个人？他们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咱们了，以为他们这六个蠢货能在船上搞出什么事来？”
沈掌柜义愤填膺道：“属下一直觉得咱们初来乍到，不好表现得太霸道，一直对这个牛老板多有忍让，没想到他的货不行，争不过咱们，就使这么卑鄙的手段。”
“既然这样，也没有必要再忍了！”顾滟眼中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沈掌柜也冷笑一声，拱手对顾滟郑重道：“东家，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属下会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江上的生存法则！”
“尽管去做，别搞出人命就行。”
闻言沈掌柜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只要不搞出人命，他们就能随便玩？
“是！”
沈掌柜往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脸上露出几分难色，“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就按之前说的办！”顾滟冷眼看他。
沈掌柜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双膝一软又要跪，顾滟直接起身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怒道：“为了这几个臭虫，也值当你这样！”
被她踢得一个踉跄，沈掌柜稳住身子，对顾滟痛声道：“都是从逃难开始就跟着我的兄弟，我实在不忍心……他们死就死了，可他们的家人罪不至死啊！东家要是怕他们泄漏消息，就把他们远远地送走好了！”
“我为了谁，还不是怕你们暴露！”顾滟气得又踢了他一脚，“做事优柔寡断！怪不得别人都在江上称王称霸，就你一事无成！”
沈掌柜没有躲，垂着头，低声道：“可东家怎么瞧不上那些称王称霸的，偏偏挑中了我呢？”
“你还有脸了是不是！”她直接给气笑，伸手要去拍他的脑袋。
她看似又打又骂，在裴修年眼中却觉得他们很亲近，一种不同于她和自己的亲近，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见她还要动手，他立刻上前抓住了顾滟的手腕，看着沈掌柜冷道：“还不赶紧出去！”
沈掌柜闻言抬头看着裴修年，眼中的惊讶也慢慢转变成惊喜，冲两人深深作揖，“多谢东家和公子。”
他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看他这高兴的模样，顾滟气得磨牙，一把甩开裴修年的手，迁怒道：“你拦我干什么，我怎么收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
“你也就嘴上厉害。”裴修年轻笑一声，状似无意道：“我倒觉得你待他与旁人不同，话里话外都是为他着想。”
听他这么说，顾滟也发觉自己好像对沈掌柜和其他掌柜确实不同。
或许是他曾见过她控水杀人的模样，这是她轻易不能示人，努力隐藏的一面，和他相处起来她会觉得更轻松。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她的畏惧更深，比起别人也更加心悦诚服，她用起来也更安心。
但这些她也不好跟裴修年解释，只说道：“对他我确实更信任一些，毕竟他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手里。”
“是这样吗？”
“不然呢？”顾滟看着他反问。
裴修年直觉她有所隐瞒，可面对她又不能拿出审犯人那一套，他只好一笑，“滟滟的话我自然相信。”
看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白天没生完的气又涌上了顾滟的心头，可跟她翻腾着怒气的内心不同，她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灿烂了几分，客套道：“今天的事情也要多谢你，天色不早，我让人给你收拾房间，你早些睡吧。”
她突然变了态度，让裴修年有些猝不及防，以为是刚才试探她对沈掌柜的态度惹她不悦，心里那点不舒服已经扩大成不悦，“这么着急赶我走，是还有话要和沈掌柜说吗？”
“关你什么事？”顾滟顶回去。
裴修年垂眸看她，“我帮你审出来的，我应该有知情的权利吧？”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他一把拉住顾滟的手往外走，“现在就陪我去吃饭。”
“去哪？让船上厨子做不就行了！”
“来来回回就会做那几道菜，也亏你没有吃腻，我带你到街上吃。”
顾滟禁不住嗤笑，“如今日子可真是好过了，咱们裴大公子在吃食上都开始挑剔了！”
“到底是谁挑剔，顾大小姐心里难道没数吗？”裴修年扭头看她。
月色下，顾滟被他充满笑意的眸子闪了一下，嘴里重重哼了一声，却不再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往船下走。
天色不早，两个人也没有往远处走，只在码头处找了个还没有关门的小店，点了两道家常小菜，两碗素面。
小桌矮凳，两人头顶着头吸着面，街灯照耀下，在地上落下一道重合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