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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城往东八百里有座妖山。那里四面青山环绕,高耸于云雾之间。山中有桃树,常年花开不败,云雾缭绕,有僧入者曰:“花开不败,香飘百里,必有妖。”
闻者啧啧称奇,入其山一探究竟,再未归来。便有人称其山为桃妖山,后更其名为桃山。
清明时节,山中多雨,布满苔藓的石阶,更滑了。抬头望那桃山,云雾弥漫,有些看不清路,细雨如丝,淋在人身上,发上,细雨成滴,总是容易迷眼。行至半腰,朦胧退去,本应万物复苏的季节,所见之地,皆是草木凋零,枯枝残叶,挑花尽失。
至半腰望去,只见山巅有一百丈巨柱,犹如天门,巨门之上赫然刻着“长生殿”三个大字。
“子归,我我寻到了!”一个虚弱却带着无比激动的女声响起。
那是一个身着单衣的女子,多日来的雨,崎岖难行的山路,早已让那件单衣失去了它原有的颜色与形态。即使满脸灰尘,也掩盖不了那眉眼间的清冷绝艳,女子身上还背着一个青衣公子。或是担心青衣公子从背上掉下去,公子身上用红色布条缠绕绑在女子身上,依稀能看出那些红色布条是用少女的外袍撕扯而制。
那公子的头耷拉在女子的左肩上,看不清容颜,手脚皆是无力的垂掉着,仿佛没有一丝的生气。
巨门之后,青山之巅,有一茅草屋,草屋虽简陋,屋内陈设却是琳琅满目,美轮美奂。
“哇,好香的桃花!”阳光自窗户照进来,射在卧榻上暖暖的,榻上躺着一位白衣少年,轻纱蒙眼,悠然自在,突然闻到花香,翻身而起,扒拉在窗户上。
“莲笙,外面的桃花开了吗?好香呀!”说话时,抬头又用力吸了吸,那花香淡而优雅,沁人心脾。
草屋中间有张红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首饰发簪,一只白嫩娇小的手正开心的穿梭其间。
“阿九,今日山中有客,你去迎一迎吧?”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披红袍,里面着一件渐变色的窄腰纱裙,裙摆和衣口绣着青山和梅花,面带红纱,看不清细脸,仅留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碧蓝色的狐狸眼。
“不去,我眼瞎!”胡九从那花香中回过神来,一下又躺回了软榻上,假寐起来。
“不去,也行!只是你这眼睛,可能在我这儿,存的会更久一点。”
胡九一听,翻身而起,很是不悦道,“好,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嘛!”随即又道,“那先还我一只眼用用呀!”
少女拾起一只耳环,眉眼一弯,似乎甚是满意,看也没看胡九道:“不用,客人身上有你不用眼睛也能看到的东西!”
“师父呀!这屋外的天,山间的树,我都快忘记长什么样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嘛?”胡九见硬的不行,便服软的撒娇求道。
“这山中的风景,你有眼,也未必能看见!”
“为什么呀?”胡九好奇问道。
“废话真多,赶紧去!”红袍少女,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瞬间胡九消失在了草屋。
此时,山门外,女子额间的水珠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汗,那爬石阶的脚步越发的沉重。抬头望了望那山顶的“长生殿”,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历经千辛万苦,她终究寻到了。害怕,难过,无助,此刻眼泪却不由涌了出来。多日来的奔波和食不果腹,外加这上山路崎岖,细雨不断,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她却有些力不从心。她害怕自己还没有救他就先死了,难过自己终究还是救不了他,无助他们终究还是人妖殊途。
慌神间,一个脚滑,女子差点从石阶上摔了下去,幸好她反应灵敏的抓住了一旁的树枝,然后借力,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将背后的男人轻轻的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女子无力的靠在青衣男子身旁,垂着手,或许抓树枝的手过于用力,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掉落在青石阶上,混着雨水,流入那早已枯败的桃花林,桃花香似乎更浓了。
女子靠在男子身上,气若游丝的喃喃自语:“子归你看见了吗?长生殿就在那里,他们说,那里有长生药,吃了能起死回生。”
说完,女子双眸轻闭,泪顺着眼角流下:“可是怎么办呢?子归!我我快我快死了!它它明明已经在眼前了,我还没有救你呢?可我却我却要死了”
女子话还未说完,便先昏睡了过去。
朦胧之间,她仿佛见到了一个人影,看的不是很清晰,她想那便应该是传说中的鬼差了吧,她赶紧祈求道:“鬼差大哥,我还要救我夫君,你可不可以再缓缓再抓我!”
“夫君?”胡九望着那眼前的一丝魂魄,又望了望那魂魄旁的一棵早已枯死的桃树,漫不经心的问道,“这棵桃树?”
“鬼差大哥,他虽是妖,但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女子恐慌的不停解释道,此刻那人影渐渐变的清晰起来,但仍看不清容颜,但依稀能辨别出是一名白衣公子。
“我又不抓他,你害怕什么?”
闻此,那女子还稍微放下心,又道:“那鬼差大哥可否也放了我?”
“哦!我忘说了,我不是鬼差!”
听到此,女子不由的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瞬间瘫软的跌坐在地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满眼期待的问道:“那您是?”
“哦!有个坏人,让我来迎迎客人。我又看不见别的,只看见你们,所以上来问问!”胡九仍是漫不经心的答道。
“客人?”女子有些不解的望着那人影。
“是呀,你很不幸的成了那人的客人!”胡九忽然凑近那女子,一个狐狸头突然出现在女子面前,女子吓得一退,“害怕了吗?害怕了就赶紧下山吧!”
胡九本着救人一命,积善行德,规劝一下那女子。因为这个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求那个女魔头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那人是谁?”女子好奇问道。
“你管她谁,逃命要紧!”
那女子突然灵光一闪,有些激动的问道,“可是那长生殿的主人!”
“唉!”胡九突然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现在劝你,是不是来不及了!”
“公子,那是我夫君唯一的希望!”那女子害怕狐九拒绝赶紧求道,“我求求您,带我去吧!”
“那你可想过代价?”
“什么代价我都不怕!”为了挽回刚才被吓的失态,女子又爬向那人影,似以表决心,带着哭腔,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帕,求求您带我去吧!”
“唉!”胡九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低头看着那女子无奈道“既然劝不动,那便走吧!”
说完狐九一挥手,一只巨大的九尾狐,便出现在石阶上。轻纱蒙眼然后用一只尾巴卷起那昏迷中的女子和青衣男子仍在背上,寻那熟悉的石阶朝长生殿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