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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大,咱们这地方实在是太难招到合适的人了,我看这小弟就不错。要不你就给拍板收了吧,要是让二姐来,恐怕……”
她说着,脸上显出了几分忧色。我更加狐疑,这“二姐”究竟是什么来头,这燕子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一说到这二姐,居然也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那黑毛嘿嘿了几声,笑道:“你不是很看好这小鬼么,又怕什么?”
燕子反唇相讥:“到底是谁平日里趾高气扬,一见了二姐就乖得像只鸡的了?”
黑毛怒道:“你还不是一样?咱们这里除了老大,谁见了二姐不乖得跟只鸡一样?”
那麻老大摆摆手,道:“好了,别吵了!老二的要求确实太高,不过尸妆间向来是她在掌管,这件事不经过她同意不好。”
这麻老大说的尸妆间,其实就是常说的化妆间。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对那二姐很是忌惮,心里头就更加好奇了,只想赶紧见见那人。
最后还是那肌肉男提议,说:“我觉着这孩子不错,还是带这小孩去给二姐见见,说不定二姐看了也觉着好。”说着,又冲我憨实地笑了笑。
我对这人倒是印象极好,也对他回以一笑。
于是,那麻老大吩咐了一声,几人就带着我一起出了殓房,出门转过一个弯角,朝西走去。我之前在这里头逛过几圈,不过倒是没见着。
一般来说,化妆房和殓房都是离着不远的,因为方便推尸体过去打扮仪容。不过这个地方却有些不同,我随着几人走了好一阵,又拐过几栋平房,见到前头有几株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撑开树冠,把烈日完全遮蔽在了外头。
槐树的阴影里,坐落着一栋一层的小平房,墙面上爬着稀稀疏疏的青苔。到得近处一看,这木门倒是用的原色的木料,也没有上漆,看上去很是粗糙。门上挂着个小木牌,上写:“尸妆房”三个红色小字。
我特别注意了下那几个小字,虽然是醒目的红色,却并不是用朱砂写就的,也许是某种特殊的墨汁。
到了门口,那麻老大不吭声,燕子和那黑毛两人都低着个头站到一边,瘦竹竿依旧一副木愣愣的样子,最后还是那肌肉男上前轻扣了几下门,小声叫道:“二姐,你在吗?”
过了一会儿,见里头没人应,这才又加大了点声音:“二姐,有人来应聘了。”
我看得有趣,心想这几个人也是好玩,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里头到底住着个什么怪物,让这人吓成这样。
那肌肉男连喊了几声,见还是没回应,正要再敲,就听到屋里头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门没锁,进来吧。”那声音不响,但听来颇为清晰。
肌肉男脸上一喜,答应了一声:“二姐,那我们进来啦。”就小心地推开门,跨步而入,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
麻老大站着没动,道:“你们先进。”
燕子和黑毛互相看了一眼,把那瘦竹竿一拉,让他走在前头,然后两人陆续进去。麻老大最后才朝我招招手,说:“咱们也进去罢。”
我点头,跟着他一起进去。一进屋,就发现这屋中漆黑一片,阴暗的很。好不容易眼睛有些适应了,就看清楚这屋子大约二十来平方,里头摆放的物件极为简单,靠里头的方位摆着几张木板床,这些都是用来化尸妆的化妆台。
除此之外,靠墙一排木架,摆满了东西,天黑也看不清是什么。还有一张木桌,几张木椅子,大约是平时用来坐着休息的。其中还有一张藤制躺椅,有个人背对着我们躺在那里。屋里头十分阴暗,连个窗户都没有,也没点灯,只能凭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露在椅子外的头发斑白,似乎是个年纪颇大的老妇。
我又打量了屋子一圈,不禁奇怪。刚刚在屋外头,明明是听到了一个女人说话,而且听声音,应该颇为年轻,顶多也就跟燕子差不多。但我在屋子里头扫了几圈,再也没见到其他任何人。
那肌肉男走到那老妇边上,小声道:“二姐,我们来啦。”
原来这老妇就是他们的二姐,瞧这头发,倒是跟姓麻那老头差不多年纪了。那燕子和黑毛自从一进这房门,就低着头缩在一边,跟两只鹌鹑似的,大气也不敢出。麻老大则是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动也不动。
我看得有些好笑,不就是一个老婆婆,这些人至于害怕成这样。
隔了好一会儿,就听那老妇“嗯”了一声,“什么事啊?”听这声音,虽然不响,而且有些有气无力,但却是颇为清晰悦耳,此外还带着一丝娇柔。
要不是我亲耳听到这是从一个老妇口中说出,还以为是一个年轻女人在讲话。
肌肉男立即说:“有人来应聘了,我们带来给二姐你看看。”
那老妇道:“要是还像之前来几个那样的,趁早丢出去喂狗,别来烦我。”这老女人说话虽然有气无力的,但这话说出来却是让人心惊胆战。
肌肉男哈着个腰,憨实地笑道:“这次的我们几个都觉得好,所以才带来给二姐过目。”
“哦?连老大都觉着好?”那老妇似乎有了些兴趣。
那麻老大本来一直站在一旁闭目养神,听到那老妇叫他,忙应了一声,说:“我也觉着不错。”
“那我倒要见见了。”那女人从藤椅上伸出一只手。我注意到,这只手戴着一只手套。并不是尸妆间里常见的缠尸手套,而是只用绿色毛线织就的毛线手套。真是怪了,这大夏天的,居然还有人会在手上戴副毛线手套,不嫌热得慌么?
肌肉男一见,立即上去搀住,把那老妇从躺椅上扶了起来。那女人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扶着肌肉男的手臂转过身来。
我看了一眼,当时就给愣住了。这女人虽然满头白发,但一张脸却是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来岁,与那一头白发很不相衬。五官长相也还不错,只是脸色极为苍白,眼睛颇为狭长,斜翘向上,眼角两侧爬起了几缕鱼尾纹,平添了几分岁月沧桑。
我正打量她,她也正好瞧过来,就与她的目光撞到,顿时心里头一震,只觉得那双眼睛虽然没什么神采,但似乎能一下子看到我内心深处,慌忙避开了目光,低下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心想不过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这才又抬起头,继续打量起她来。
“就是这小孩子?”那女人道,声音有气无力,也听不出个情绪。
肌肉男忙说:“二姐,就是他。别看这孩子年纪小,资质却很是不错。”
那女人扶着肌肉男走了几步,显然腿脚不利索,像是有什么腿疾,让肌肉男扶她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既没说话,也没再看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麻老大终于不再站桩了,出声道:“老二,这孩子确实还不错。燕子,你把之前的事情给你二姐说一遍。”
燕子大约是没料到麻老大会突然指到她头上,茫然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把之前在殓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
只是她这番说话,跟之前在殓房眉飞色舞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会儿的燕子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连说个话都战战兢兢的,更别说脸上能带点笑容了。
看来,这位二姐恐怕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阴影,站在她面前,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