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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垠层浪同天阔,天地只余怒潮声。
日出海天金红色,云霞明灭落溟中。
波撼长岸无休止,声声震岳军前鼓。
波碎霰珠腾雾起,长风挟上九万里。
浩茫白汽接天际,苍天云梦此处来。
浮华大梦不愿醒,碧落黄泉天河悬。”
榧然默读着城墙甬道中树着的一块石碑上的铭文,石碑约有一人高,文守看材质就不像是能天然生成的,还有微弱的炼金领域波动,估计也是迷雾神族的吧,也不知道是谁把这诗写得跟没见过海一样,激动的恨不得一个像素点一个像素点的描写,感觉不如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简洁大气。
这道弧形的高墙耸立在海边,挡下了日出的第一抹光,身后已缩小到巴掌大的村落还是在阴暗中。
“老伯,这建的高墙是干啥的,是了望风暴的嘛。”榧然把目光从石碑上移开,问道。
“差不多么,海边风大,是用来防风暴的,不然房子都刮没的喽,有墙就不用每年往回迁躲风暴喽,”老人露出了回忆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一丝沧桑,“我还是个娃子的时候,我老祖宗跟我讲,这建的是城墙,等我们村子不断扩大了,就可以建出一个城来……”
海,真的也就全是水,但太大太大了,看不到边际,宏大的东西总让人心生敬畏。榧然也一样,他头一次见到海,心中的触动是住在海边对这巨大的水体习以为常相看两厌的人无法理解的,但或许也是有遗忘的幼年初见的情绪的,这一种对宏伟,磅礴,无垠的感叹。
这里是北纬63度,平均气温已经降低了一些,高空的海风十分凌厉,再向前四光年左右,就是一块冰陆和风雪的地盘了。
赤色的日轮正立于海中,遥远的云霞如火焰般浮在水面上燃烧,神圣的金红之色,映染了一切目能所及的海面,基至为榧然与老人的身形都映上了一圈金晕。
波涛一阵又一阵砸向这座城墙的根部的山崖,山石崩碎的巨响连绵不绝,有如激昂密集的战鼓,但脚下这座高墙并无震动之感,可见建造时立根之深厚,千百年建一如山之壁垒。
海浪砸碎在嶙峋的石头上,散成漫天水雾,被堵在墙外的海风以盘旋之势带起,整片海上都有类似的雾气,使远方与日轮不太看得清楚,同样也使光更加迷蒙梦幻。
榧然感受着升腾着的潮湿凉气,而风又在迅速的吹干水分,似乎有盐沙纷纷扬扬地散下,他默默地问:“老伯,你不冷吗?”
“不冷哩,平常也是要出海捞鱼捞菜吃的,这点风和冷气是常事,不过就是容易落下风寒腿,我运气不错,没弄上哩,我这个身子骨哎,”老人拍了拍自已的胸脯,“跟你们年轻人一样好,爬个百把米高的城墙不带喘气。”
榧然了然,靠海边肯定是要吃海产品的了,随便种点菜补充下维生素。听老人的口气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超凡阶级,只是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对他们这种长期从事重劳动的人群来说身体素质本来就远超常人,再加上老人已经是衰老之身,就没有凸显出其的强悍之处。
超凡前五阶都是可以用打熬体魄的方式进阶的,可以活化细胞活到二百余岁,随后可以利用类似炼气的手段贯通气脉,达到二十多阶,延慢衰老速度,延寿到五百年。后面再依靠导气归墟的手段堆积能进阶就缓慢到超出寿命能承受的速度了,然而协助堆能的体内路线炼金阵他也不会,虽然可以提前入圣来以引涉能,这里人口密度也不高弥散引量够用,但能以什么方式入圣呢?强刺激意志催化?思想境界提升?充沛的精神生活?都没有条件啊。
超凡五十阶保躯体千年不朽,入圣五十阶使灵体失承不散,初现领域,榧然有点想帮助老人,但他对基础修行法也是一知半解,知道的资料也就这些,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能修创世法吗?”榧然向苍之暗问道。
“晚了,基础创世法要辅学五个炼金阵,用于聚能,聚引,凝能,凝引,开已界造星登神,他刚好卡在寿限上,早来五十年就好了,”苍之暗长叹一声,“你管这闲事干嘛,人家说不定不愿活呢。”
“那……有炼气之类的法门可以救吗?”榧然不甘心地追问。
“炼气之类的都是能引混练,过早牵扯到各种规则,对核的损伤极大,极限就是标准次神,后面看运气堆能摸一下神境,最多镇压肉身五千到一万年,灵体脆弱,都登神还不能永生,练了不如不练,轮回去重开一把好了,”苍之暗头痛地说道,“还有哦,你别一厢情愿了,大多数人活到一百多早就无聊生死看淡了,你想让人家活有问人家愿意吗?真是的……你先把自己飞的事解决了,要么半入虚空飞,到自己世界里去,这样可以无限制加速,但坐标难以确定,要么加维飞,位置好计算,但飞完了会有后遗症,发你了自己看,麻的搜半天……”
与苍之暗快速交流了一秒无果后,榧然虽然内心不爽但无缝衔接地露出笑容,说道:“老伯身体健康好哇,祝您寿比南山喽。”
他摸了摸旁边的碑石,想着该怎么问才好,老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开始进行讲解员的工作:“这个碑有好几个的,几百米就有一个,是很久以前迷雾族的人说是设的一个景点标,可以传送来人,有没有人来看风景不知道但他们每年都会有人来村子里送布料和滤水的机器,不然就只能用海兽皮缝衣裳,到几十公里外大河的入海口去运水喽,老早以前还送过很多种子,可惜海边的土不中用种不活几个……”
迷雾神族……榧然心里有些惊讶。
“是一样的,上次去的那个小村落,常年有人通过炼金阵送东西过来,所以找平地才往外跑了那么远。那边是陆地,不缺麻,蚕丝,棉花,麸树之类的制衣材料和淡水,所以送的是锻造,制糖制盐之类的技术,不然你以为铁匠铺是常见的么。”苍之暗提示道。
这是缺什么就送什么啊,榧然想道,这是……有帮助外境人族的想法,还是……统一大陆的期冀与布局?
“迷雾族的城市环境可比这里好多了,来的人没有邀请你们去那里么?”榧然试探着问。
“有啊……能猜出来那边活得多滋润的了,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哈哈,”老人笑了声,回忆道,“但也不想离开老家哩,新环境也未必习惯哦。当时我问他能不能在这个建个城哩,那人说建不了,这儿不是迷雾族的地方,如果哪天我们带着几千几万人来给你修城,证明光之族和我们要开仗了,到时候给你们建个巨城。”
榧然默然,这里距离雪山脉仅有半光年,的确是个好的战略位置,看来吞并天下的野心是的,但主要还是人之间的同病相怜吧,毕竟在古代神灵横行的大地上,人族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个碑……上面刻了首诗。”榧然用指腹摩挲着凹陷的铭文,皮肤表面传来微弱的触感,铭刻的棱角并不锋锐,反而很圆润。
“诗……?这个字听上去文绉绉的……发音听上去有点熟悉,哦,娃子们的书上就有不少叫这什么诗的东西。”
榧然看着碑的顶端模糊的标题,不由问道:“老伯,如果城建好了,你们准备起名叫什么城?”
“嗯,这我们早就想好了,除了传说的从前天上存在六轮太阳共照的时候,太阳每天要升到城墙上面才能照进来光,像太阳从山里升起来一样,所以就叫岳阳城。”
榧然心中一动,轻轻触碰碑石,细小的石屑脱落,他用物质控制的手失在碑石的标题处刻下一行字: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石碑上原有的传送炼金阵领域虽有反抗,但已经接触到了阵的物质承体,余下的阻挡对他的实力来说不值一提。
“小伙子,这是你做的?这是什么字啊?”老人看着石碑上多出的铭文惊奇地问道。
“炼金文字,就是古代神文嘛。”榧然回答道。
“这……难道你是古神么?”老人盯着那些多出的字,虽然他不认识,但也瞪大了眼睛。
“什么古神啊,不就是古代的修行者么,只是要比现在的强一点,不是信仰、传说里的那些,”榧然哭笑不得,看来老人并非系统地接受过迷雾神族的教育,只是看了一些书籍,“我不是古代的人,但我的修行法是古代的,自然而然的学会了一些古文字。”
“哦,这样啊。啧啧,修行者,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羡熬人喽,”老人感叹道,“小伙子,你多大了啊,哦,不一定是小伙子哦。”
“十七岁,要到年底才十八岁呢。”榧然趁机问道,“老伯,你想修行吗?”
“唉,修行路,长生也不是好事啊……活得太久了,烦心事就越来越多,活着很累,”老伯看着榧然的眼睛说道,“人最难得的就是快活,修行不快活还不如不修行,活个八百十万年的天天愁眉苦脸,蚊子也不知要夹死多少。少年郎,要活得通透啊,你年纪还小,更应该快活些啊,书上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要什么……反正要快活些,快活的活着!”
榧然内心有些钝痛。看样子老人是不愿修行了,也没有必要劝说改变他的思想观念什么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并不开心,难道自己压抑的情绪虽不表露,悲伤却一直隐藏在眼底么……灭族的孤独,远离爱的孤独,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把注意力移开,暂时忘掉这些情感。
他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道:“谢谢,谢谢老伯,您先离开吧,我要渡海了,会卷起大风的,可能会伤到你……”
“没事,我送送你,”老人伸出皮肤发皱的宽厚手掌拍了拍榧然的肩头,他体格健壮,比榧然还高小半个头,此时俨然像个父亲,“孩子,多笑笑啊。”
榧然刚想说什么文明给予的价值观和认识,什么快乐只是一个模糊的标准,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快乐”,因为没有这些后天附加的认知快乐是啥你都不知道之类的,但想想按苍之暗的说法,这都是从高位角度观察大局和总趋势的思想,但哪有那么多人可以站在俯视众生的角度上,和无法以现有状态去认知的维度存在形式一样都是难以理解的,他也就不说了。对于个体而言,快活了不就是快活了吗?就该真快活一场!
他一步踏出,跃下城墙,气浪将周围的空气排开近千米,虹光闪过,他展开己世界一角,立于星海与大海,实与虚之间,在不远的海面上,踏入千倍光速,庞大的力量有所控制不精,动能压爆了空气,海面凹下一个大坑,沿途荡开了一道大沟,涛浪滔天。
老伯远远看着他瞬间消失在约莫千米外的天空,强风和溅飞的水珠使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喃喃低声道:“对么对么,这是少年郎么,狂放不羁,身撼天地么,要是再笑上几声就更有年少轻狂的意味了。”
笑么……榧然头顶漫天星海,仍能看到脚下这无垠之海的波澜壮阔,他感觉胸中郁结着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憋屈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舒展有形与无形之身,肆意地挥散力量,速度暴烈地窜升,领域轰然展开,直至突破气冕,笼罩起源七星系统。
今日登入神境,看了海,见了日出,破浪北上,是真快活,当狂笑一场!
他咬着牙,用力地呼吸,压迫着胸中的那口气,最终仰起头,长啸一声,把堆压的悲哀,愤懑,不甘之气与咆哮声一同吐向天空,随后放声大笑,畅快淋漓,声动苍穹,与海声,风声,星辰呼啸而过之声,相奏齐鸣。
如此悲怒的咆哮后再如此肆意的狂笑,倒像是疯了,像是绝境之人对天的怒吼与嘲笑,可他不正是要疯了,正是绝境之人么?
老人在灰色的城墙上静立了片刻,深色的单衣被水溅湿,染出大片的黑色。随后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少年豪气冲牛斗,放声长笑傲苍穹。燃起了老汉我的中二之魂啊。”
“年轻人,快活一点好啊,以后就没啥可乐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