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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她们看到马车,跑了过来,跟在马车后焦急地说道:“姑娘,可算找到您了。”
孟知嬅端坐在车厢里,低声喝道:“这是在大街上,你们是孟府的人,不要大呼小叫的。”
李妈妈回过神,收住脚步,缓住声息,方低声道:“姑娘,丞相被宫中的人送了回来,说是在圣上面前吐血了。”
孟知嬅心一沉,没有说话。
待马车回到孟府门前,她下了马车,款步踏上台阶,跨过门槛,脚步就加快向孟恪远的屋子奔去,路上所遇之下人,皆神色慌张。
沈月清站在外间的厅内,走来走去焦急不安。见孟知嬅回来,忙过来道:“你可算回来。”
“祖父现在如何了?”孟知嬅向内室望去,孟良徽和孟知文正站在床榻前,一名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给孟恪远诊脉,孟知嬅知道,那是御医。
“御医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情况呢。”沈月清握着绢子,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身前,也向里面望去。
“父亲和大哥可说了什么?”孟知嬅又问道。
沈月清摇摇头:“听说圣上是在御书房召见你祖父,还有其他几个大臣,长平候也在,说着说着你祖父就吐血了,先是宫里的公公送了你祖父回来,你父亲同大哥后面才赶了回来。”
长平候想必又是拿南疆之事来压祖父了,只是不知道他说了何事,竟让祖父吐血。
孟知嬅站在内室的门口默默等候着。
过了好一会,只听那御医说:“丞相这是急火攻心,引发旧疾导致吐血,下官这就开两副药方给丞相,三碗水煎至一碗,一日三次,这个月之内不要再动肝火,饮食清淡,就可恢复。”
孟良徽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辛苦大人了。”
御医忙站起来还礼道:“侍郎客气了。”
孟知文带着御医到书房写药方子,孟恪远转头看到孟知嬅站在门口朝自己望着,便说道:“知嬅,过来。”
孟知嬅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祖父床榻前,见他面色青白,两眼凹陷,她眼眶一红。
孟恪远勉强笑了笑,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向她伸过去。
孟知嬅连忙抓住祖父的手,蹲在床边。
孟恪远握着她的手,道:“不要慌乱,记住你眼下要做什么事情,不要乱了分寸。”
孟知嬅深深吸了口气,把眼底的湿意逼了下去,温声笑道:“知嬅记住了。”
孟恪远又向沈月清道:“我不碍事,有良徽和知嬅在这,你出去忙吧,嘱咐下人们不要慌乱,免得惹人笑话。”
沈月清迟疑着,孟知嬅起身来到母亲旁边,低声道:“阿娘,只怕有人来打探消息,您就说祖父歇两日就好。”她说着,用力捏了一下沈月清的手。
沈月清明白过来,向孟恪远道:“儿媳明白,请父亲安心休养。”
待母亲出去,孟知嬅让下人都到外面伺候着。
她回到孟恪远的床边,问道:“祖父,发生了何事,竟弄成这样。”
孟良徽也道:“是啊父亲,发生了何事?我同知文听到宫人来通报,可吓坏了。”
孟恪远刚一开口,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他撑着手臂想坐起来。
孟良徽连忙把他扶起来,孟知嬅按抚着他的胸口,待他缓下来,倒了杯温白水让他喝下。
孟恪远依靠着孟良徽,道:“吏部尚书曹彦上书给圣上,说云州皆是刁民,屡驯不化,此次竟然在上京佛诞日闹事,目无王法,藐视朝堂,要圣上出兵镇压。我说崇尧已在竭力抚民,只要朝廷施以援手,云州之困局定会有转机。曹彦说朝廷多次拨了赈灾钱粮,为何黎崇尧还要伸手向朝廷要钱,此前的钱粮去了何处?窦敬说只怕是黎崇尧吞了赈灾的钱粮另做他用,而我保他,是我授意他那样做。”他说到这里,又咳了起来。
孟知嬅接着他的话说道:“窦敬这是要把我们孟府往谋反的路上推,捐官,治理不当,治下不严,都不足以定孟府的重罪。只有谋反,孟府就永无翻身之日。”
“对。”孟恪远停住了咳嗽,虚弱地应了一声。
孟知嬅只觉得阵阵寒意从脚底传来,如一条毒蛇吐着芯子顺着腿往身上爬,那森冷的恐惧感令人头皮发麻。
上一世,孟府被杀,就是被定的谋逆之罪。
原来上一世,圣上就已经想要铲除孟府,萧容璟争储,利用了孟府,是不是圣上的将计就计,用孟府的最后价值,为未来的储君铺路。
孟府百年,世代忠君为民,到头来,连死都不能以清白之名。
无情最是帝王家。
“趁着现在谋逆的罪名还没落到我头上,我给崇尧修书一封,让他辞官,他满腹经纶,又肯为民,躲过这一遭,将来还可为大周所用。”孟恪远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声音夹着气息而出,断断续续。
孟良徽扶着他躺回枕头上,哽着嗓子说道:“父亲,您先安心的休养吧,保重自己的身体。”
孟知嬅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落到祖父清瘦的面庞,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飘忽:“祖父,值得吗?”
孟恪远的目光也落在孟知嬅苍白的面容上,她的眼神空洞茫然,不复往昔的神采。
“知嬅,”孟恪远开口,声音虽然依旧低若,却清晰无比:“圣祖曾教我一句话:百姓即社稷。大周不仅是天子的大周,也是百姓的大周,得遇明君,是大周之福,百姓之福,如无明君,我们身为人臣,自当要规劝天子,为百姓请命,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我身为大周的丞相,没有值不值得,这是我的使命。你身为我们孟府的嫡女,承继着孟府百年的才縕,我希望你能把护住我们孟府的血脉,作为你的使命。”
落日的余晖从窗格子照进来,斜而长的光线折射在孟知嬅身上,映着夕阳橙红的光,她茫然的双眸一点一点亮起光芒。
孟知嬅双膝跪下,双手交叠在额前,跪伏在地,掷地有声:“知嬅定将竭尽全力护住我们孟府的血脉,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