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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祐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横空劈下来,符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僵住了。
脑海中,如乱麻般理不清的无数猜测骤然消失,她没想到萧承祐的答案是所有猜想中,最坏的那一个。
“你……”符泠嘴唇嗫嚅着,只觉得面前萧承祐的模样似乎变得陌生,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错愕袭上心头,甚至比方才濒临死亡时更令人不安。
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十八年前先太子一案,她虽未目睹,可那屠戮的惨状从街头巷尾窃窃私语的流言中还是可见一斑——
从头至尾牵连数千人,东宫在大火中烧成灰烬,京城被血洗,宛如人间炼狱。
就连没有实际罪证的大将军,都因与先太子私交甚好而被发配至边疆寒地。
念及此,巨大的费解从符泠心底升起。
将军府如今在萧承祐的把持下如日中天,几乎在朝野上与东厂形成平分秋色的局面,鼎盛至此,即便是萧承祐顶替身份一事被发现,他的卓著功勋也足以抵罪。
若不是血海深仇,缘何要这般殚精竭虑谋划,甚至孤注一掷将自己置于险境?
“是因为先太子的事吗?”符泠皱着眉,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镇静,“皇上当年因此忌惮将军府,但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并没有此等困扰了啊……”
似乎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她声音越来越轻,而面前萧承祐的神色却逐渐显出阴鸷,眉心凝霜似雪。
“时过境迁?”他掀眸凝视着符泠,那阴沉得快要滴水的目光混杂着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对他来说也许是吧,”萧承祐顿了顿,似在沉思着什么,半晌,声线暗哑道,“但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这个词。”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符泠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察觉到了罕见的失控感。
她下意识地垂落视线,无意识地注视着地上那柄带血的短刀,刺眼的猩红染满了视线。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符泠心中升起,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件事情,你是主谋?”
印证她心中所想一般,萧承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我。”
语气平静又坚定,连半分惊慌或是冲动都看不出。
脑海中嗡的一响,似乎有什么答案就呼之欲出。
符泠愕然望着他,如同孤身站在礁岛上,狂暴的浪潮兜头浇下来,冰冷与绝望裹满了全身。
“你姓萧,当今天子也姓萧。”符泠低声呢喃。
像是泄了气,她语气中恍然与确凿矛盾地交织在一起:“你不是沈昭的副将,你是谁?与先太子是什么关系?”
萧承祐敛眉片刻,目光中痛苦与愧疚深深的交织在一起。
半晌,他沉声道:“十八年前,我父亲身为太子,却被我叔父、也就是当今圣上,联合太傅设局构陷。”
娓娓道来的语气,其下却是藏不住的悲凉与痛楚。
“先皇暴怒屠戮东宫,族人们以命护我,我躲在密道十数日,为大将军所救,混在军队里与之一道前往边疆,躲过了搜查。”
“小泠,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回忆起不愿面对的创伤,萧承祐的语气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他眼尾泛起猩红,黑眸脆弱如碎裂的寒冰,身体里压抑着的极度痛苦随之倾泻而出。
“我隐瞒身份、殚精竭虑筹谋一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我父亲翻案,为东宫无数冤死之人报仇雪恨!”
萧承祐字字泣血,如蛰伏已久的猛兽骤然发出咆哮,在那巍然伫立的身体中迸发出骇人的磅礴力量。
符泠怔怔地望着他,惊愕得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呼吸。
先太子一案即便过去许久,仍是明面上严令禁止讨论的话题。
在京城这个豪富权贵遍地之处,以她的出身,从没想过这种皇室秘辛有一天离自己这样近,甚至降临在与她同床共枕之人身上。
而让符泠更不可置信的是,她自以为已经足够爱萧承祐,却从未探寻过他苦衷背后的真相,察觉他无时无刻不承受着的巨大的悲恸与创伤。
极度危险的信号穿行在血液里,而符泠却一反常态地平静下来。
她眼尾泛着湿红,沉默片刻,随即上前半步,伸手拢住了萧承祐宽阔的背。
不带任何情欲的、怜悯而安抚的拥抱。
萧承祐胸口溢出的鲜血蔓延开来,温热而潮湿的液体晕染了衣料,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在二人之中分不清彼此。
“是不是吓到你了?”即便是触及他最隐秘的创伤,萧承祐也下意识地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带着歉意轻轻拍了拍符泠清瘦的肩膀。
“别怕,小泠。”萧承祐的语气充满安抚,“动手之前,我可以帮你安排一场天衣无缝的假死,即便我失败了,此事也绝不会连累、伤害到你。”
他声线染着落寞:“你知道的……我不想再经历任何一场失去了。”
符泠闻言,愣怔了一瞬,紧接着耳畔传来萧承祐的嗓音:“我对你再也没有隐瞒了,不要再说与我分开的话,好不好?”
话音到最后几乎是气声,如阳光下如梦似幻、又转瞬即逝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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