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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人略显无奈的声音传到耳中,裴涿邂陡然觉得自己如今这所谓的克制,皆算是无谓的挣扎。
他即便是再不愿如此又如何?
如今同他宿在一张床榻上的人才是他的妻子,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得。
他愧疚也好,逃避也罢,所有的心绪最后也只能沉寂在心里彻底压下,这份不该有的心思,便也更不能叫第二个人知晓。
他伸手去扶住了妻子的腰,哑声道了一句:“我来罢。”
这是他应该给他妻子的体面,他也需要一个嫡子。
他说他来,还真就是他来,苏容妘还没反应过来,主动权便已经彻底被夺去。
原本她还想速战速决,可现下这个姿势却是叫她更加孤零无依,颠簸得她险些喘不上气,直至最后眼前似有金光闪过,而后她脱了力,就此俯在裴涿邂胸膛前,亦是落入他怀中。
她缓和了两口气,意识回笼的那一刻耳边传来裴涿邂的心跳声音,许也是动情的缘故,不似往日般沉稳。
苏容妘虽累极,但依旧强撑着力气缓缓起身,在事成之后,这种暖情依偎并不适合出现在她与裴涿邂之间。
她清了清嗓子,慢慢从他身上下来,最后翻身躺在他身边:“我知夫君公务繁忙,便不留夫君过夜了。”
她的逐客令,倒是给了裴涿邂一个台阶下,他未曾犹豫,沉声道了一句早些休息,便将寝袍系好,转身出了门去。
苏容妘闭上眼,伸手捞过身侧的软枕垫在身下,终于能将身子稍稍放松下来,没有嫡妹的催促,她多躺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夜里得裴府安静得连声蝉鸣都没有,只是随着白日里的一场秋雨,回去的路上免不得吹了些冷风。
第二日苏容妘便觉得身上不对劲起来,原本刚睁开眼时身上的酸疼她还以为是头天累到了,可她很快便发现头晕的厉害,嗓子也发疼,她伸手搭在额角上,确实要比平日里烫些。
苏容妘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昨夜没准真的有了孩子,可转念一想,虽说有了身孕的女子身子会发热,就似感染了风寒一般,可那都应该是有孕小半月的事,哪里会第二日就发热?
那便只能是昨夜吹了风的缘故。
难怪从前听人说,行房后不能吹风乱走动、更不能用凉水沐浴,原来真是容易邪风入体,患病遭罪。
她在屋中躺了一整日,睡睡醒醒也不知是烧到了什么地步,但身上的一直都疼着的,一直到宣穆下学回来凑在她身边,这才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娘亲,你的手好烫。”
宣穆进屋时看她睡着,还想来拉一拉她,毕竟这个时辰睡下,晚上怕是睡不得了,却没想到她的手烫得厉害。
苏容妘的身子向来不错,宣穆也极少见过她生病的模样,故而此刻稍稍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低声惊呼道:“娘亲你是不是病了?”
苏容妘觉得自己这样被他守在床前很奇怪,好似她病入膏肓了一般。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反手敲了一下宣穆的头:“有些发热罢了,也不严重,当初你外祖母过身的时候我也不如你这般一脸苦相。”
她扯了扯唇角:“去帮我倒杯水罢,我喝了再睡一会儿,等下你自己去寻你姨母院中的丫鬟要些吃食,我不就不陪你去了。”
宣穆抿着唇不说话,心里依旧是担心的不行,但他依旧听话去倒水。
水早就已经凉了,但苏容妘却是没在意,喝了一杯后怕自己给宣穆过了病气,直接催促他赶紧出去。
“你不是说明日便是你入学的第一次小考?此前你还答应你裴姨夫,要得头筹的,还不赶紧吃了饭温书去。”
娘亲的话宣穆不会不听,只能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屋门。
苏容妘将薄被往身上重新盖了盖,宣穆去正院的路上却是魂不守舍。
母亲生了病,他如何能吃得下去饭?
他越想越担心,眼眶不自觉泛红了起来,竟是就这般同迎面过来的裴府小厮遇上。
小厮虽是门房的人,但平日里往裴涿邂这边递消息的活儿都归他来管。
“呦,小的正要去寻小郎君,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小厮瞧着他模样怪怪的,笑着躬身,自以为卖弄读的那两句书来与主子逗趣:“小郎君怎得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他这话不说还好,如丧考妣四个字一出来,宣穆便似被里利刃刺穿了一般,当即怔住,而后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
他自认为坚强,不想在旁人面前露怯,但小厮已经被他这模样吓坏了,忙道:“哎呦这是出什么事了,小郎君可别瞒着不说。”
宣穆摇头:“我娘亲病了。”
他没再同小厮多解释什么,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身就要走。
小厮赶忙了拦住他:“小郎君别走,家主派我来寻你的,苏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走,正好同家主说上一说。”
裴涿邂今日下朝后未曾回阁楼之中,而是先去了自己的书房之中待客。
来客是吴学子吴怀珉的小叔叔吴尘寂,一来是商讨朝中事,二来也是为了之前吴怀珉质疑宣穆入学并非真才实学一事而道歉。
宣穆被带来的时候,裴涿邂正与吴尘寂说这话,抬眸一瞧便见宣穆红着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也与寻常不同。
裴涿邂眉心微动:“怎么了?”
宣穆看见裴姨夫,似是看见了主心骨一般,眼眶红的更厉害:“娘亲、娘亲她——”
他话还没说完,裴涿邂便觉得胸口一滞,面色直接沉下,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匆忙道:“吴大人,失陪了。”
他直接出了门,径直往后院走,叫宣穆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伸手给面前的两个来客拱手作揖道一句失陪。
裴涿邂的动作很快,宣穆出门时便已经追不上他的步调。
紧张与担忧一时间在胸膛之中胀满,待一路回了院子穿过月洞门到了苏容妘门前,他这才顿住脚步,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竟在未曾问清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就这般急忙回了来,可他又用什么身份去进屋询问情况?
可就是这犹豫的一瞬,屋中便传来女子没什么气力的声音:“你怎得又回来了?算了,进来帮我再倒杯水罢。”
裴涿邂站在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扉上。
他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可彼时却难得有一瞬犹豫,可这所谓的犹豫在屋中人传来猛烈的咳嗽声时,被击得彻底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