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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池柚还想说什么。
杨乐荷拉住了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算了”。
“算了?!”池柚不可置信。
杨乐荷小声和池柚说:“我们要尊重家属意愿。”
池柚:“可……”
杨乐荷凑到池柚耳边。
“他家里还有个儿子,今年升高中,学校难找,所以现在很在意名声。我们确实也不能保证会查出什么来,这件事,我们尽到通知义务就够了。”
池柚却不同意:“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牵扯到刑事案件,我们也需要报警处理,由警方来决定这个事情的性质。”
杨乐荷:“我们只是入殓师,我们没有这个身份去选择怎么处理。”
池柚:“刑事案件,任何人都有权力报警。”
中年男人听到了池柚对杨乐荷说的话,更激动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我是她亲爹,我都说不用深究了,你乱插什么手!”
池柚索性将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她还没有成年,为什么会一个人独居在外?”
中年男人:“关你什么事?”
池柚:“你能养你儿子,养不了你的女儿吗?还是说,你女儿辍学打工,也是为了帮你养你的儿子?”
中年男人被戳破了心事似的,恼羞成怒:“你——!”
池柚拿出手机,按下110。
“你不肯报警,我来报!”
杨乐荷也有点急了:“池柚,我不是是非不分,但这样真的很容易给殡仪馆带来麻烦,我们还是先好好商量……”
“这到底有什么好商量的?!”
池柚不懂,不懂他们三个人究竟为什么在这儿纠结。或许世上不全是黑白分明的事,但这件事很显然就是黑和白、对和错、应该和不应该的区别。
就像她说的,哪怕就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这万分之一发生在那个17岁的女孩身上时,就是百分之百。她作为送她最后一程的入殓师,如果连这点真相和尊重都不能给这个女孩,她做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杨姐,如果殡仪馆会觉得困扰,我之后会主动辞职。我宁可这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今天,我也一定会把这个电话打出去!”
中年男人看池柚真的要按下拨号键了,着急上了头,怒目圆睁地冲过来,一把打掉池柚的手机,气极地狠狠推了对方一把,骂道:
“你有病吧!!!”
男人被气得厉害,手下没轻没重,直接将池柚推得向后摔去。
砰——
一声巨响。
池柚摔在桌角边,额头恰恰好撞在棱角上,撞击力度之大,那磕碰声让人听得心跳都要停止一秒。
那显然是硬物与硬物之间碰撞的声音。
是她的额骨穿过了薄薄的皮肤兜隔,和坚硬的木桌相触的响动。
池柚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得骨头缝都是疼的。她有好一会儿都看不见东西了,不知道是眼睛睁不开还是视觉出了问题,她用双手勉强撑住地面,慢慢爬起一点,不停张闭眼皮,努力缓和大脑中忽然涌上的极度晕眩。
她清晰地感觉到额角有滚烫的液体流出,顺着她的脸颊淌到了下颌。
池柚莫名想起很久以前,在游轮的那个夜晚,她也曾被推倒在碎花瓶的瓷片上。
或许现在,和当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依旧是游轮时的她,固执地坚持着心里认为正确的事情。
物归原主是正确的事,伸张正义、沉冤昭雪,也是正确的事。只要是正确的事,是白鹭洲教导过她要去执行的人间正道,她就必须不顾一切地完成。
杨乐荷吓到了,连忙跑过来蹲下,扶起池柚。
“池柚!池柚!你没事吧?”
池柚作为医学生,知道自己这次摔得很严重。
不是被碎瓷片割破的简单皮外伤了,她的眩晕程度,还有流出的血液量,都让她明白这次的情况有多糟糕。
轻则脑震荡,重则脑神经受损,她最引以为傲的大脑可能会受到超出预计的极重大影响。
但在去医院之前,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
池柚抬起沾满血的睫毛,捂住自己被伤到的额头裂口,艰难地看向杨乐荷。
“杨姐,现在,我们有理由可以报警了吧?”
微微颤抖的嗓音,和渐渐湿润发红的眼眶,都昭示着她的意识已经无法再强撑过多时间。
拜托。
让她能亲眼看到警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