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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孙霄睿也反应了过来,从世子妃一开始提出要见牛家人,就已经想好了这后头的所有招数。
且不说她自己和孙老夫人作何感想,在场其他孙家旁支,一定都被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必须扳回一城!
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稍稍压低:“世子妃……别说我们寻常百姓家,就是京城里的官贵人家,出了秋婵这种败坏门风的人,也是留不得的。”
方知雨好奇地转过眼神:不提上善,不提淮南,为何偏偏将矛头引向京城?
却听孙霄睿又道:“工部韦侍郎乃一家家主,可他的庶弟小妾与人私会,也是双双鞭笞而亡。”
韦侍郎……方知雨顿觉耳熟,反应过来的一瞬,朝龚嬷嬷看去。
后者也是一脸震撼。
韦侍郎,便是王妃生父!
孙霄睿见到众人反应,唇边荡起得意之笑:“试问,韦侍郎是否犯了害死人命之罪?”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方知雨听之,心下立刻乱了起来。
这孙霄睿实在大胆,居然敢拿王妃娘家来作比,是真的欺王妃势弱,还是有什么后招,笃定自己不敢动她?
龚嬷嬷听了孙霄睿的质问,反倒松了口气,从马凳下来,向方知雨行了一礼,“世子妃,这个问题,请让我来回答。”
方知雨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所有面色和担忧都隐在了幂篱下。
龚嬷嬷也往前走了几步,与孙霄睿形成对峙之势。
“我父亲乃韦侍郎府上小管家,母亲是韦夫人贴身丫鬟,我一出生,就是韦侍郎家的家仆。你的这个问题,由我来答,最为可信。”
孙霄睿只想利用王妃娘家的丑闻让世子妃难堪,可没料到这个嬷嬷居然是王妃身边的人!
一时无措,她也慌了神。
龚嬷嬷却道:“适才你所讲,确有其事。”
孙霄睿松了口气。
孙老夫人也松了口气。
围观者内心则是五味杂陈。
龚嬷嬷继续道:“家主有个庶弟,青楼醉酒带回一个女子,纳为小妾。可这女子竟然与马夫厮混,还怀了身孕,想谋主母性命,携子上位。”
“彼时,家主刚入仕,只是工部七品所正。可也怕被人盯上,落了言官之口,便下令将两人送去黄泉。”
听到此处,孙霄睿脸上的神色更加意气自得,甚至还朝着方知雨瞟了一眼。
方知雨躲在幂篱后,将对方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却瞧不见,她的唇角勾着,没有得色,反而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当然尽在掌握了,这世上真的有人平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外?
也不想想,龚嬷嬷在京中见过多少世面,难道不会先抑后扬?
紧接着,龚嬷嬷就如方知雨所料的那样,讲出了“但是……”
“但是……那小妾是从青楼买回来的,有卖身契,还是死契。而那个马夫也写了死契,契书就在家主手中。”
言外之意,他们都是奴,私通且意图谋害主母是为叛主!
孙霄睿又一次慌了,甚至有些口不择言:“签了死契就可以随意打杀么?”
一旁的杏儿突然插话:“你这会儿怎么这么明白了?不过是买了个童养媳,就可以随便打骂?甚至打死也应该?”
孙霄睿哑了。
龚嬷嬷却道:“那两人确实是鞭笞而亡,但在用刑之前,家主是报了官的。”
周围不少人发出惊呼,离得远的听不真切,窸窸窣窣朝前询问,声响都不敢太大,怕惊扰了局中人。
龚嬷嬷突然提高音量:“京城是什么地方啊,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之地,没事儿都能挑出事儿来,若敢擅杀人命,还不得被言官弹劾至死?”
“那……那……”孙霄睿想讲:那淮王府呢?淮王世子还让人当众处置了太妃身边的丫鬟呢!
但她终究不敢当众指责淮王,只好又将视线转回京城,“那宫里呢?听闻宫中有个掌言,经内监与侍卫私传密信,暗通款曲,不也被投了井么?”
周围看客又是好一通惊叹。
“哦?”方知雨却笑了:“宫里的事,我可就不知道了,也不敢知。”
孙霄睿有些小聪明,但毕竟在小地方长大,哪里比得上从小在京城见惯了官贵女眷暗斗戏码的方知雨?
直到方知雨这句话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该讲……可天高皇帝远,谁会闲得慌,把乡野女子的话传到宫中去呢。
想通这一点,她又淡定下来。
可方知雨却已经揪住了把柄,问道:“龚嬷嬷,韦侍郎家的那件事发生在何时?”
“这……”龚嬷嬷道:“时已久远,记不清了。但家主于先帝景顺十一年入仕,在工部所正的位置上坐了四年,怎样也不会晚于景顺十五年。”
孙霄睿不明所以,马知县却突然醍醐灌顶,他刚才好像提到了——景顺七年。
果然,方知雨下一句便是:“听闻孙姑娘的祖父曾在景顺七年中过举?三年一试,令祖父考过几次?”
孙霄睿心中百转,不敢答话。
马知县却道:“县衙文书有记,下官侥幸看到过。”
孙霄睿斜眼看向马知县,神情里全是不满。
这恰好戳到了马知县柔软的内心:怎么一个孙家旁支庶女,都敢跑到他头上撒野了!
于是道:“孙德曦于景顺二年、四年、七年连考三次,终在景顺七年中举,但景顺八年未能通过会试,此后一直未再入京赶考。”
“哦。那就奇了。”方知雨道:“景顺八年之后,令祖父未曾入京,又如何知晓韦侍郎家的旧事?”
“听……听说的。”孙霄睿的声音都在发抖。
“行!此事就算你听说。”方知雨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那宫中秘闻呢?你也听说?”
“我且告诉你,先帝立国之初,有尚宫局司言司代皇后传达旨意和启奏。下有女官数人,其中掌言两人。”
“但今上登基之后,为削减宫中支出,已经将尚宫局诸多女官的职务都移交给了内监。所谓掌言,早已裁撤!”
方知雨掷地有声,步步向前,威压陡升:“以你之年纪,四五年前,只十三四岁……从何得知?”
孙霄睿被方知雨的气势死死压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半句话也讲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