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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树影婆娑,冷风吹拂枝叶,带起沙沙声,高高悬挂的月亮逐渐隐入云层,让本就寂静的黑夜变得更加寂寥。
周围一栋栋住宅没入黑暗中,只有一家屋子还亮着灯光。
身形削瘦的少年低垂着头,偏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眸,整个人木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吱呀——
不大的响动在安静的夜色中变得尤为清晰,那亮着灯光的房子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位留着胡渣的大叔裹着外套,拿着扫把走了出来。
他穿着人字拖,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快步走到苏离的面前,怒气冲冲指责道:“我说你谁啊?半夜三更不睡觉的杵在我家门口,搁这扮演游魂呢?很吓人的好不好?赶紧的给我滚远点!”
大叔挥舞着手中的扫把,试图恐吓这来路不明的男孩。
晚风吹动着少年的发丝轻轻摆动,苏离听见陌生人的声音,木然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来人。
幽黑的眼瞳明明十分漂亮,但却像一潭死水般丧失了活力,少年那令人赞叹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却能看出他此时的迷茫,和恐慌。
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要融为一体。
季荣看清楚他的样貌后,倒吸口冷气后退数步,将扫把挡在身前,大惊失色:“我去,男妖精!”
半夜三更站在他家门口的不明人士,还长得如此俊俏,这不妥妥的故事里专门来勾人的妖精。
就是……咋就不能来个女妖精呢?
季荣摸了摸自己黑中带白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福的身形,忽然顿悟。
妖精怎么会看上他这样年过半百的老东西?
呃不对,现代社会哪来的什么妖精?他这是最近几天找灵感找疯魔了吧!
而且刚才乌漆麻黑的,现在再仔细一看,这“妖精”似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季荣左右看了看,他在屋内观察了好久,根本没有人来找这孩子,平心而论,深夜没有待在家里的孩子显然是个不能不管的麻烦!
更别提这娃一脸“我很伤心我很难过”的表情,怕不是什么离家出走的戏码。
于是,季荣板起脸严肃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的站我家门口想做什么?你父母呢?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多担心?”
苏离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开口:“我没有父母了。”
“啊?”一句话把季荣干懵了,“流浪儿童?”
可是看这男孩的模样,也不像是流浪街头的落魄样子啊……
离大谱了,以为是离家出走,结果是家破人亡,这种事情咋让他碰上了。
“那你跟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干嘛呢?”季荣握着扫把往旁边一杵,“你应该去警察局而不是站在这里吓人,我都睡不着觉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苏离先是乖乖道歉,随即看向自己右手里捏着的银色手链,低低道,“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捂着额头,一遍遍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手里的画也好,手链也好,他怎么也记不起那个最关键的因素。
只隐约记得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仿佛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直接从他的脑子里抹除了。
又或者……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他的幻想?
不,绝对不可能是幻想!
他必须要想起来,必须得想起来!
他到底忘了什么?
“迷失在黑夜里的失忆少年……”季荣喃喃自语般,忽然就有了点灵感,他拍了拍苏离的肩膀,语气变得温和,“孩子啊,我看你也挺可怜的,要不去我家里住一晚?”
苏离顿时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大叔,身体微微前倾,做出随时可以反抗的姿态。
他是忘了点东西,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忘了。
见他这副样子,季荣冷哼一声,指着苏离的鼻子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好把你交给警察了。”
唉,他可真是一个善良又有责任心的大艺术家啊!
季荣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却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身体下意识以扫把为支撑点,手机也因此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该死,居然在这种时候发病……果然还是不该熬夜的,要命啊。
看到大叔突然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苏离皱眉礼貌提醒:“你好像更需要叫救护车。”
季荣额头冒出冷汗,身体快要站不稳,这会也没功夫回怼,声音断断续续道:“别,等救护车来,我人都……凉了。”
“你,快扶、扶我进屋,拿药……”
苏离犹豫了几秒,看着大叔溢于言表的痛苦,他还是走了过去,细心的帮忙把手机捡起,然后将大叔的一只手臂搭在肩上,整个人用力将人拖着往屋里走。
“你小子,力气,还挺大。”季荣面容扭曲的夸赞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放狠话。
苏离没有理会,进了屋后就问:“药在哪?”
季荣伸手指向了正中间的桌子,为了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为了避免发病时拿不到药的尴尬,他特意在屋子里的各处都放好了药物。
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简单且有效。
苏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瓶装药,他将人放置在沙发上,走到桌前拿过来药,按照大叔的话给他喂药。
“……水。”季荣有气无力的,哪有吃药不用水辅助吞咽的,反正他需要。
苏离蹙着眉,又按照大叔的指示来到了饮水机边接了杯水。
吞服了药片后,季荣感觉自己好多了,连带着看苏离的眼神都和蔼了不少。
“小子,这次多亏有你,讲道理我应该感谢。”季荣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要不是你半夜三更站我门口吓人,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我就当扯平了,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也不用你赔偿了。”
苏离:“……”大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自己要熬夜,却把错误全都推他头上。
他眸光幽暗,转头就要离开,连一句回应的话都懒得说。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那幅放在口袋里的画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