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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枫来到二楼接待室，是个中型的会议室，也是没有会议桌，跟翠屏山庄那个会议室差不多的摆设，只是小了一半。
接待室里有一个女人，大约五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很瘦，过于瘦的那种，戴一副黑框眼镜，黑色呢子长裙，上身穿一件齐腰的浅灰色又透点蓝的小褂。
她没在沙发上坐着，而是在会议室里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活动着右肩，仿佛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叶子枫一进去，女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
女人很瘦小，脸也瘦小，而且枯干，显得眼睛特别大，加上神情有种莫名的冰冷严肃，看着有点吓人。
叶子枫不认识女人，客气地点点头：“你好。”
女人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又开始一边走，一边活动右肩膀。
叶子枫坐在那，翻开本子，看了看自己的表态，其实已经烂熟于胸了，只要不紧张，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他已经发现了，类似的一些场合，是有一些万能公式的，也就是套话，基本上转换转换都能用到。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干海绵，一直在不停的吸水。
他将记录本合了起来，看看女人，见她皱着眉，左手扳着右肩，一脸痛苦的样子，便问道：“大姐，你是肩膀不舒服吗？”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笑：“可能是着凉了。”
女人的笑容特别程式化，嘴角往上挑，然后到了某个位置就不动了，就像笑容固定在了脸上一样。
然后她笑容消失的时候，嘴角两边就耷下来，又是不动，仿佛她脸上只有这两种表情。
叶子枫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帮你看看？”
女人也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懂医？”
“我”叶子枫想说我不懂医，也不会治病，只是会按摩放松，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便将话咽了下去。
女人可能也是有点难受的厉害，说道：“好，那试试吧。”
叶子枫手搭在女人肩膀上，心里就咯噔一下，太瘦了，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骨头，整个肩膀感觉就没有一两肉。
叶子枫不敢用力，一手轻轻扳住肩膀，一手轻轻地揉着肩胛骨。
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叶子枫赶紧停下来，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女人晃了晃肩膀，点点头笑道：“好像管点用。”
叶子枫知道管点用也是暂时的，按摩只能让气血流通顺畅点，缓解一下痛苦而已，治标不治本：“实在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
“嗯，”女人点点头，严肃冰冷的脸上仿佛神情缓和了一些，叹口气说道：“人老了就这样，到处是毛病。”
这时门一开，审计局长苏荣光快步走了进来，先走向了女人，充满了热情和歉意：“孙局好孙局好，我来晚了。”
叶子枫一愣，原来这女人就是孙晓霞。
丁晓霞又露出了固定的笑容：“苏局，你没来晚，是我来早了。”
苏荣光的目光望向了叶子枫，对孙晓霞说道：“两位领导见过面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孙晓霞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叶子枫，目光中有些惊诧。
叶子枫连忙上前，伸出手：“孙局好，我是叶子枫。”
“奥！”孙晓霞笑着伸出手：“你就是叶区长啊，真没想到区长这么年轻！”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叶子枫还担心孙晓霞提刚才揉肩膀的事，但孙晓霞仿佛那事就没发生过一样。
叶子枫没有什么感觉，但苏荣光却感觉到了，谁都知道孙晓霞是个不苟言笑，极其不好说话的人，但今天看她神情好像随和了不少。
过了一会，市局那位庞处长带着审计组的成员也到了，进了门见孙晓霞已经在了，就有些吃惊，问道：“孙局您先到了？”
孙晓霞淡淡地说道：“上午省里散会以后，我去黄北区办了点私事，吃完午饭也没回市里，直接就过来了。”
叶子枫跟庞处长和前面几个人握了手，又跟后面其他的审计组成员一一点头示意。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一行人去了会议室。
区里这边参加的除了审计局，还有政府办、民政、残联、老龄、人社和卫生等部门参加。
苏荣光坐在他的左侧，右边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他看了一眼席签，叫韦平军。
这个名字他熟悉，这是当时高守墨区长亲自定的负责后勤保障与沟通协调的联络秘书。
叶子枫扫了一眼韦平军，感觉在政府楼上应该也见过面，隐隐有点印象，好像平时就一副冷冷的严肃的样子，但是从来没打过招呼。
韦平军感觉到了叶子枫看他，转头对叶子枫微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仿佛要挤出点笑容，但仿佛又没真心想挤，所以到最后也并没有挤出来，脸上始终保持着严肃。
看着一屋子人，叶子枫又微微有些压力。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孙晓霞不像一般的领导，很正式很官场的讲那些话，她就跟刚才在接待室聊天的语气一样，说这次审计，主要是为了国家审计组的抽查，咱们提前发现问题，整改到位，将来被抽查到压力就会小。
她告诉大家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有思想包袱，现在查出问题是好事，可以内部解决。他们这次来，就等于提前给大家会诊一下，做个检查，希望大家都摆正心态，配合好审计组的工作，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她说的很随意，就跟聊天一样，这是叶子枫没想到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本子，全是一本正经的官方语言。
如果等孙晓霞说完，自己突然变了风格，这气氛肯定会怪怪的。
孙晓霞因为没有那些穿衣带帽的废话和套话，所以讲得很简短，五分钟左右就结束了。
说完后，她的眼睛就望向了叶子枫，挂着淡淡的笑容，这次的笑容比较自然，不像是最初挂在脸上的那种。
叶子枫心里突然一动，他转头对苏荣光说道：“苏局长，你说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