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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长得好像阿风啊,阿风也被吸进那镜子里头了?
可,可是阿风他最正经了,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板,他可不会这样…扭屁股。
她可是连做梦都不敢这样做的,于是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醒醒神,眼神却依旧粘在那花旦身上。
好,好怪啊……
但是还怪好看的,再,再看看。
棚内灯火通明,照在花旦头发的点点珠翠上,随着花旦身姿的摇曳,有些晃人眼。
静之却觉得他眸中两点墨色更吸睛,她的视线一寸一寸临摹着他的眼,鼻,嘴,渐渐又往下——
额,脖子被高高的领子挡住,看不见什么。
在往下,落到他腰间掐着的极为标准的兰花指上。
她眼一闭,嘴角抽得不行,这人…怎么也不能是阿风吧。
静之有些泄气,她攥着旁边的深红布帘刚伸出一点头确认,一只大手拎着她的后领口拖入后面,乐声渐远。
被拖着倒退几步的她,反射性手向后想抓住来人,那人当即放开手并后退两步,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外面正演着呢,别太出去。”
静之转头一看,是班主,眉头渐渐皱起:
“有事?”
边说着,她又回过头急切地往前几步,想撩开那盖得严实的厚重幕布再往外瞧瞧。
“莫去,我有事找你。”
步子一止,她蹙着眉心暗暗不耐:
“……什么事?”
班主扬了扬手上一沓纸,郑重说着:
“我想了想,你要入戏班,还是签个契更为稳妥,我这有备用的,你看看。”
“这样啊……”
啧,该来的还是得来。
他走了过来,将契书递到静之手上:
“这契书,分别有长契跟短契,还有直接买断个人的卖身契,你看看,你要签哪种?”
话虽这样说着,他舔了一下手指,把夹在中间的卖身契往外扽了两下,抽出来掩在身后。
毕竟,她对他有恩在先,他可不能这么驴人家小姑娘。
契书用毛笔书写,字迹龙飞凤舞的,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这通篇文言文,看得她有些头痛。
她瞅一眼背着手的班主,默默走到最里侧的梳妆台前坐下,将正中间的颜料往旁边推了推,放平文书借着油灯仔细看着,看了一会儿,她又暗暗瞅一眼班主,却被抓个正着。
“怎么?不识字啊?”
班主心里一咯噔,他原以为她就算家道中落,家里应该也有请先生启过蒙,难不成,她是贫苦人家娇养着的女儿?
“……不,不是。”
静之吞吞吐吐,心里却在想着,这两份文书,她是一份也不想签,十年的就算了,这一年的…难道她就要在这里待一年吗?
阿风跟孩子们可还在等着她呢!
她越想嘴抿得越紧,几张契书被攥得泛起一阵轻响。
班主见她这样,只得出声解释,他指了指戏台入口:
“刚刚那花旦,你见到了吗?此次我是想叫你照顾他起居,他虽看着娇柔,但是心里主意正得很,我怕他不同意,所以……”
静之幽幽看了他一眼,又隔着幕布,仿佛望到外头去: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呗,班主……她叫什么名字?”
到底,是不是她的阿风啊?
见她回应了,班主暗觉有戏,他热心介绍:
“他叫梁二娣,主唱花旦,今晚那台下的观众,可是有一大半冲着他来的,你放心,你帮我照顾好他,后面我给你涨工钱。”
静之有些恍惚,工不工钱倒是无所谓,这名字,听着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想到什么,她又急急昂起头问:
“她家里有没有兄长或弟弟啊?”
班主敲了敲额头,啧了一声,又徘徊几步,思索一番才说道:
“好像没听他说过啊。”
静之整个人猛地向下一颓,趴在桌面上看着那张短契,终是叹了口气:
“……我签一年的吧。”
既然这二娣这么像阿风,跟着她,总能找到一点线索吧。
“好好好。”班主了了一桩心事,面色一喜,当即拿了笔墨过来。
静之又是一僵。
毛,毛笔字啊,她是见阿风写过,但是她惯用圆珠笔啊,再不济……炭笔也行!
她咽了下口水,用余光偷瞄一眼油灯旁的班主,却瞧见他正眼巴巴看着她。
她轻咳一声,直着脖子拿过毛笔背过身子,埋头捣鼓了许久……
就在班主一头雾水,以为她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她递出一张纸,脸蛋微红,前三个手指头上还带着墨水印:
“写,写好了,给你。”
班主瞄了一眼她手指头,又瞅一眼手里那狗爬似的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在写得漂亮整洁的契书左下方,分外突兀。
他嘴角一抽,唇上的胡须随着他往里抽气跟着一动,差点笑出声来,于是赶紧背过身子,憋住气说:
“好好好,我去收起来,你坐这儿等等,戏马上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