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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
子婴恭敬向章邯问教。
章邯没有立即开口回复,而是轻微掀开马车车帘。
原野间,浩浩荡荡的队伍发出一阵阵的踏步声,子婴顺着空隙看去,一望无际的原野间,正有稀稀疏疏的人影在田地间劳作。
子婴定眼一看,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中,正有农户在田野中除草,庄稼在太阳下茁壮成长,子婴看的出奇,心中若有所思。
晨曦好奇的望去,究竟是什么景象能吸引到章邯和子婴两个人的注意,心中感觉有些诧异。
“将军,哥哥,不就是一群寻常的农户正在田间劳作吗,何至于能引起你们两人的目光”
子婴若有所思,章邯看着晨曦发出微笑来。
“公主,你生在宗室,自幼衣食住行皆有朝廷奉养,须知这世上,每一粒粮食都是在这田间生长,若没有这些田间辛苦劳作的百姓,粮食从何而来,始皇帝一统四海,以武力征服天下,所建功绩何等伟大,然为何如此庞大的帝国,如今却面临即将轰然倒塌的地步。”
晨曦自然不会懂得这个道理,子婴想了许久,听闻章邯所言,毕恭毕敬的开口问道:“上将军的意思是,民心才是最为紧要的,昔日始皇帝虽然以武力征服四海,但并没有收揽天下民心,加上二世皇帝和赵高横征暴敛,这才导致眼下的危局吗?”
子婴猜测出章邯的意图,当初一统之后,公子扶苏曾上书,建议始皇帝施行仁政,减少徭役和征伐,但始皇帝却勃然大怒,将扶苏一通教育后,贬斥到北地协助蒙恬修筑长城去了。
原本始皇帝是打算让扶苏亲眼去看看大秦的北方,正无时无刻受到来自匈奴的威胁,不修筑长城如何能抵御匈奴南下,只是没想到,意外造成了胡亥的上位。
“公子,七国纷争数百年之久,天下形势早就趋于一统,各国百姓也无时无刻不期盼一统之后,和平能够到来。”
“然自从帝国建立之后,始皇帝南征百越,北击匈奴,耗费数十万兵力,修筑骊山陵寝,修筑万里长城,开灵渠通直道,数百万百姓生活在困苦之中,这使得六国百姓,开始极度眷念起昔日七国并立时的生活来。”
“陈胜区区一个农民,振臂一呼,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跟随,短短一年时间内,魏、齐、楚、赵各国纷纷复国,不仅昔日六国,就连关中的秦人,如今恐怕也是民力疲惫不堪,如此下去,帝国毕竟淹没在这一次次浪潮之下,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于秦法的施行。”
子婴有些不解道:“不知秦法有何问题,我大秦从西陲小国,能够一统天下,皆是以秦法为根基,秦法乃富国强兵之法,这是人尽皆知的呀!”
章邯摇了摇头,大秦的的确确是因为商鞅之法逐渐强盛起来的,经过六代君王的不懈努力这才奠定了统一天下的基础。
商鞅之法中,郡县制度和军功爵位法毋庸置疑使得秦国具备高效运转的行政体制,军功爵位彻底激发了士兵英勇无畏的战斗力,使得秦军能够百战百胜。
说商鞅之法是富国强兵之法毋庸置疑,但富国的前提在于弱民,维系庞大的军队和奖励功勋的钱财田地,一切的压力都给到了底层的百姓,从秦庄襄王开始,半个世纪以来,大秦对关中百姓无休止的征伐徭役,这也导致了秦国底层已经出现极为严重的问题。
“公子,秦法,乃战时之法,目的,在于短时间内达到富国强兵的作用,然而大秦百年征伐,消灭六国的同时,也在损耗秦国的民力。”
“更何况,商鞅之法中,连坐之法,实在是有违仁义爱民之心,光是因为连坐而被判刑的百姓,足足有数十万之众,如何能安定天下民心。”
章邯一番言论,使得子婴为之大为改观,在子婴的认识里,他一直认为章邯征战沙场,乃是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没想到章邯对于朝堂律法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今日上将军一番教诲,子婴牢记在心。”
“公子,方才章邯所言,旨在说明一个道理,这社稷就像是水上行驶的孤舟,而腹舟之水便是普天下的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兴亡有道,不可不察呐!”
子婴眉头轻皱,嘴里跟着念叨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好道理,真是好道理呀!”
明白意思的子婴向着章邯恭敬抬手道:“子婴明白了,眼下帝国社稷摇摇欲坠,我定当收拾人心,安定朝局,以继承先辈们的意愿,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出来。”
章邯见子婴这般聪慧,以后也定当是个贤明仁德的君主,前方征战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公子能明白章邯所言,真是大秦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骊山脚下。
远远可见一片巍峨的宫殿建筑群,庞大的地上宫殿从山下一直绵延到山上,可惜这些都不是给活人居住的。
骊山之下,河岸顺着山势笔直向前流淌。
一年前,山下的原野之上,矗立着大大小小的茅草房,整个山下,直到十里开外,都是骊山刑徒们劳作的身影,现在一年时间过去,这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见原本的修筑工地已经不见踪迹,大多的开阔的原野,如今都变成了绿油油的田地,经过大赦之后,除开大部分的刑徒被赦免返回家乡。
如今骊山脚下,围绕骊山山脉,五十里的范围内,居住着十来万昔日的刑徒,他们开辟出大片的荒地来,李斯解决不了他们的生计问题,索性就把这片广袤的土地划给他们,任由他们去开拓,正好也可以充当保护始皇帝陵寝的责任。
“驾,驾”
威武的秦军铁骑顺着大道径直来到骊山之下,不多时,上百名百姓在一个老头的引领下来到车队之前。
“小民乃此处看守陵寝的守陵人,不知是哪位大人前来?”
显然,这里的百姓还不知道咸阳城中发生的事。
章邯掀开车帘,三人相继下车,章邯瞅着骊山如今模样,还真是今非昔比。
“哎呀,你是章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