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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涵芝也不知道这种心酸从何而来，或许是看不得所谓“英雄迟暮”，或许是不希望赵北辰被毒折磨，又或许是只是替赵北辰不值得。
他拼了命替大梁守好了南方，回到京城却没有英雄该有的待遇，还因为带着守护时留下的伤痛被京城里的一些人冷嘲热讽。掌权者轻描淡写，同行者嗤之以鼻，仰望者出言不逊，追随者满心担忧。
好似谁都知道，赵北辰是京城里没有实权的人，也不被皇上重视。
没有人记得他是保护南境的英雄，在京城这个地方，只有权利才会让人尊敬。
然而这个没有实权的人却在今天给了所有人狠狠一击，即使离开了南境，他也依然在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
沈涵芝想，这太需要一个好的心境了，若是有一点觉得不公平，赵北辰也坚持不下来。
在人群的最后，沈涵芝竟然看赵北辰出了神。
直到被翠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袖子，沈涵芝才回过神，发现原地只剩下她和翠柳，其他人都围到了赵北辰的身边。
孙济还是捋着下巴上那几根半长不短的毛:“我听说你年初中的毒，照你的功夫来看，活到三十岁不成问题。怎么严重成这个鬼样子了，活三个月都困难。”
赵北辰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听孙济给他下死亡期限也没有惊慌，反倒是笑了起来:“病入膏肓，孙神医可还有方法治？”
孙济却是把目光投向了还在门口傻愣愣站着的沈涵芝，却忘了赵北辰看不见，无法领会他的促狭。
沈涵芝倒是接收到了来自孙济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黑线，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赵北辰那里迈。
原本消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这次赵北辰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看似平静，实则搭在扶手上的手都要把扶手抓烂了，还要一副谁来都无所谓的样子。
孙济脸上的嘲笑都要扑在赵北辰脸上了。
终于，脚步声再次消失，赵北辰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仿佛能穿过黑暗看见这道目光里的内容。
没有他早就习惯的怜悯，这道目光里只有惋惜、愧疚和敬佩，还有期望和尊重。或许还有一丝丝心疼，但沈涵芝自己都没察觉到，被她胡乱地塞在了某个角落里，赵北辰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其他的他都能理解，“期望”，沈涵芝在期待什么？
沈涵芝只看了一眼就克制地把目光收回，转头看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孙济，开口:“孙神医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在听到沈涵芝声音的那一瞬，赵北辰竟然觉得自己原本有些不安的心被抚平了。
得知自己失明，他不是不惊讶也不是不慌乱，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所有的镇定自若只是他习惯如此，并不是他真的如此。
若是连他都六神无主，那其他人呢？
冷静是他最常用的“衣服”，穿久了也就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衣服还是他本来的皮肉，撕下来也会血淋淋的疼。
孙济却看向暗一:“乌螭那兔崽子的金蚕蛊，在你们手里吧？”暗一看向许泽，许泽把那个瓷盒掏出来，双手奉上:“神医，是这个。”
在一旁的沈涵芝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也没有看到这个所谓的“金蚕蛊”长什么样，甚至还隔着一个瓷盒，但她莫名地就是好受一些。
感觉心脏上的蛊虫缠得都松了些。
“嗯，没错，是这个，没死吧？”孙济都不用打开，看了一眼就点头。“没有没有，您可以打开检查一下。”许泽连连摇头，生怕因为金蚕蛊死了孙济就不治病了。
孙济没有打开，把瓷盒接过来直接揣进怀里，然后看向赵北辰:“手伸出来，让我把把。”
赵北辰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沈涵芝在一边看得真切，赵北辰的手腕中央也有一条黑线，顺着赵北辰瘦不露骨的手臂一路往上蔓延，隐在袖子里的那一部分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痕迹，好似一张蛛网。
只是露出来这一点就比她手腕上的还要粗，还要黑。
孙济把手搭上去，刚搭上去就猛地收回手，动作大得吓了本就提心吊胆的许泽一跳，差点以为自家王爷没得治了。
好在孙济只是皱了皱眉，又把手搭了上去。
寝殿里落针可闻，寂静得可怕。
翠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要屏住呼吸，但她看小姐也屏住了呼吸，她也下意识这么做了。
这什么毒啊虫啊的，她不是很懂，但她知道，那个虫是导致小姐变成这样子的罪魁祸首，孙神医是来帮小姐帮辰王的。
终于，孙济收回了手，皱着眉头:“你这……”
所有人的心不约而同吊到了嗓子眼。
“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孙济却是吊足了胃口，话锋一转，反问了赵北辰一句。
赵北辰这半吊子的医术就是跟他学的，他当年在南境待过几年，见这小孩可怜巴巴的一个人也没个人帮衬，就一时兴起教了点东西。
不过即使是只教了孙济自认的一点点，也足够让赵北辰在南境应对自如了。
“是，所以请问孙神医，可还有得治？”赵北辰说得很慢，明明一双眼睛都没了神采，却还是让人觉得自己被他在注视着。
孙济若有所思，再开口却又吧问题丢给了沈涵芝:“有，但你们两个都要受点皮肉苦。”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重重松了口气。
甭管是不是皮肉苦，只要能解毒/解蛊，受再大苦也值得。
就连赵北辰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有劳神医……”“等等，我有说过要给你治了吗？”孙济的一句话让赵北辰的笑僵在嘴角。
而孙安宁一点没感受到殿内再一次沉下来的气氛，玩着自己的手指，偶尔看一眼赵北辰，又马上低头。
好想要点血啊……
感觉会做出天下最厉害的毒药。
“孙神医，这是什么意思？辰王府不会赖了你的诊费的！”许泽是真急，看见了希望，怎么可能让它白白溜走。
孙济摇了摇头:“不是诊费。”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