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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蛇头的吩咐,这群偷渡客一上岸就找到当地的驻军,以受到迫害为由寻求政治庇护。那几年,美国的法律对这类人很包容,他们很快被驻军空运去了西雅图的移民监狱。
半年后,接受完调查的辛霓被蛇头保释出狱。她有了个税号,也有了在这片土地合法生存的机会。
她不想再跟过去的任何人牵扯上瓜葛,为防有人循着这条线找到她,一攒够机票钱,她就去了曼哈顿。也正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新生后最重大的转机——陈致。
和她接触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陈致是那样的真实。他有一些烟火人间里的俗气,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精明,有一些八面见光的滑头,但若是你能收服他,他又有一片足够动人的赤诚天真。
那天在马里兰州,他向她求婚,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好”,内心其实是当了真的。他们是那样的互相需要,他想要她的全部,那个“全部”刚好是她不吝惜的;她想要他给的一点温暖,那点温暖也恰好是他最不欠缺的。这样互惠互利的结合,也许不够纯粹,却是能天长地久的。
从旧金山回到曼哈顿,他们的婚事就提上了议程。陈致心里固然风急火燎的,可婚礼的细节和日期怎么也定不下来。他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酒店看了十几家,婚纱从vera wang看到elie saab,总能挑出配不上她的地方。如此一来,原本迫在眉睫的事情又有些遥遥无期了。辛霓本就无所谓婚姻,她由得他作天作地,只要他高兴就好。
进5月后,辛霓将买钻石送的那只杯子找了出来。她以陈致的名义,将它委托给了苏富比。苏富比办事处的人在接受委托前,对辛霓拿来的杯子做了番鉴定,最后报了个一千万美金的估价。
乍然听到那个数字,陈致难以置信:“多少?”
工作人员重复一遍,起身握住陈致的手:“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相信这只天青釉的汝窑杯会是今年春拍的宠儿!”
陈致忍到出门,忍到车驶离约克大道,才如梦初醒道:“一千万美刀,你捡了这么大一漏?你一点也不激动?”
“在马里兰州时已经激动过了。”辛霓莞尔一笑。
“你那时候就知道这杯子值一千万美元?你城府够深的!”
“不止,拍出价至少是一千五百万。”
陈致有些失态:“我干了小半辈子也不过这点身家,你买个杯子就赚回来了?简直天方夜谭。”
“少见多怪。早些年有人花十块钱在潘家园地摊上买了只海螺,转手一千万人民币拍出去了,知道那是什么吗?”
陈致摇头。
“那是密宗的法螺,而且还是只极稀罕珍贵的右旋螺。如今怕是一千万也买不到了。”
“你学考古的?”陈致一直没放弃对她身世背景的探究。
“不是。”
“祖上是做这个的?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辛霓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我祖上是杀猪的。”
“噗!”陈致没忍住笑出声来,“你逗我玩儿呢!”
“你这个人,真假好坏都分不清。”
“那一千五百万你打算怎么花?”
“买票。”
“什么票这么贵?”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只汝窑杯最终以一千八百万美元天价拍出,趁着新闻热度,辛霓又以陈致的名义将钱悉数捐给了一家笛鸻保护基金会。陈致的照片很快上了新闻头条,而他的身份也从中餐厅老板变成了来自东方的神秘“老钱”。
“一千八百万都捐给了鸟?”陈致哭笑不得,“如果要做慈善,华人街还有很多学校需要改善,贫民窟里还有小孩等着救济。”
“比起贫民窟,你想认识的上流人士似乎更喜欢去风景漂亮的笛鸻保护区打发时间。”
陈致缄口,他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出几日,那家笛鸻保护基金会的ceo向陈致发来晚宴邀请。
陈致看完那封热情洋溢的邀请函,又看看落款的edward adam trandahl——他自然知道这是谁,美国政府换届后产生的政商界新贵,金融类媒体热烈吹捧的对象。
他伸手揽住辛霓:“一千八百万美刀买张门票,你真舍得。”
辛霓回头,语气里难得的温柔:“你不是想进上东区吗?”
原来她不想欠他。陈致的目光一下暗淡了。
辛霓看透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道:“只许你三书六聘,不许我备一份嫁妆?”
这是她头一回就两人的婚事吐露心声,陈致顿时动了情,将她环紧,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辛霓收起笑,靠在他怀里,目视着落地窗外的草坪,眼神落去铁艺栅栏处,她想,明年要在那里种上一丛月季。
为赴那天的晚宴,陈致砸三十万买了高定礼服,又请了纽约最有名的礼仪专家贴身恶补美国社交礼仪。尽管上东区的“新钱”们以骄奢放纵为乐,以酗酒爆粗为个性,但作为还没有进门的新人,他必须让自己看上去“上流”。
赴宴当天,辛霓将自己亲手做的一只领结系在他脖子上,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好运。”
晚宴在trandahl先生的私邸举行。
陈致抵达时,那座维也纳宫殿式的大别墅已化为璀璨光河。他跟着引路人信步穿过花园、人工湖,在香花灯烛间历阶而上。所过之处,不乏女宾向他侧目张望。她们都是自己丈夫的耳目,打探着男士不便打探的信息:新血的穿着、气度。
陈致走到trandahl近前时,trandahl像刚知道他到访似的,停下与客人的交谈,热情地迎上前一步:“陈,你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trandahl引着陈致,朝底下众人做了一番生动的介绍。
陈致微笑听着,虽然trandahl的介绍浮夸得厉害,但他明显对他做过一番调查。
trandahl叫来侍者,亲手为陈致斟上香槟:“欢迎你,华人世界的新朋友。”
trandahl夫人亦向陈致敬酒:“陈先生,感谢你为改善笛鸻栖息地所作出的贡献。”
一席话下来,他们与陈致俨然成了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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