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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醒时还有几分恍惚,直到想伸懒腰,一动才惊异地发现——自己右手中紧紧攥着一只女孩子的小手。
他顿时不敢大幅动作,小心翼翼地斜眼去看。
叶姑娘就这么趴在床榻边上睡着了,满脸都是泪痕。
怎么了?
他心里一痛。
梦到什么,还是睡着之前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他想伸手去替她擦,那泪痕却已经干了,看样子人已经睡过去一个时辰有余。
糟糕,天色已经很亮了,方多病那小子随时会回来……咳咳,这要是给方小宝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莲花想要把手抽出来,好把她抱到楼上去睡,但她固执地紧紧攥着,好像害怕被扔下。
原来梦里他伸手给叶姑娘的时候,叶姑娘在现实里握住了他——怪不得有那么清晰的实感。
李莲花便干脆翻身下榻,将叶姑娘从地上捞起来,平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他将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叶姑娘的手背,“好好睡一觉吧。”
这枕头挺神奇的,能让人睡得神清气爽,像新生一般。
做个好梦。
然后他走出去,锁上了莲花楼的门。
叶灼睡了也没多久,方多病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她吵醒了。
其实李莲花一走,她就睡得不安稳了,只是迷迷糊糊的不想醒。
她的梦很浅也很短,但跟李莲花那边一比相当之炸裂,于是醒来时颇为发出一声短促地自嘲——我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昨夜睡得太晚,以至于太阳穴有点钝痛,她抬手揉了揉,才发现自己躺在李莲花的床榻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
他人却不在。
倒也不是不在,他在外头跟方多病说话,或者说,他在外头忽悠方多病呢。
叶灼爬起来,在窗框上一点便飞身翻进了二楼——正好昨夜她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等躺在自己的床上,扯过冰凉的被子往身上一搭,抬头望着天花板……她才惊觉昨夜是何等暧昧。
李莲花不知何时醒的,但肯定是他醒来以后把自己放到床上,那时自己好像还没有松手吧?
叶灼心跳如擂鼓。
其实她也不是第一次牵李莲花的手,但是昨晚的情形……她拿不准自己会否自作多情。
不管,是你向我伸手,一副不握住什么不罢休的姿态!
是你攥着我不松手的!
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子仰头看向窗外,暗自回味昨夜荒唐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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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看见暖阁内熟悉的陈设,心道自己这是梦回了十六岁……刚认识李相夷那会。
无他——那夜李相夷来过之后,他倚靠的那扇窗就被她命人封死了。
那是暖阁里视野最好的一扇窗,可以俯瞰整个平康坊的夜色——这个人总是什么都挑最好的。
听说他折了东方青冢一枝梅,人家气得烧掉了整座梅园。
尽管知道他不会再来,还是忿忿不平。
事实上那窗子也就封了半个月,自李相夷强行将白夫人遣送回蜀中,又替那投河的姑娘报了仇,她心里的怨气就散了。
所以这会儿正是——她认真想要弄死李相夷的那段时日。
叶灼轻笑一声……若是跟那时的自己说,此后一生你会跟李相夷纠缠不休,不知她作何感想?
“要我安分守己?”
她猛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冷笑。
“那李门主来帮我讨还这个耳光吗?”
果然,下一秒门就被年少的自己一脚踹开,力道大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她自己已经走进去了,落在后头的绿夭吓得双手向前一挡。
袖月楼的门并不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但这两扇倒霉的门经常被清焰姑娘踹来踹去,导致活页有些松动——这下可好,被绿夭大力推挡之下,左边那扇木门的活页直接脱开,直直砸在了屋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绿夭惊呆了。
十六岁的‘清焰姑娘’刚在椅子上坐下准备倒茶,被这冷不丁的巨响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自己手上——
“嘶——!”
“姑娘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大惊小怪!”
清焰姑娘更加烦躁,索性提起裙子,毫无形象地狠狠跺了木门残骸几脚出气。
叶灼看着十六岁的自己跟一扇门过不去,心里好笑——怪不得李莲花谈起李相夷总是一脸嫌弃,仿佛对方是个二傻子。
近距离看十年前的自己,还真是蠢的可爱。
这应该是刚从白夫人那回来不久,憋了一肚子气,然后又听见绿夭转述李相夷那句“让你们姑娘安分守己,若再生事端,我定不轻饶。”
她不过是借人收拾了许小姐那个贱人——还没真的动手呢。
白夫人非死不可,就连李相夷的命她也要了!
叶灼静静看着年少的自己——戾气更重,眉眼更凶,眼神更为尖刻,连绿夭刻意描画的温柔妆容都掩盖不了她周身逼人的煞气。
真奇怪,为什么男人那么贱?到温柔乡里花钱买肆意,居然还喜欢找她这种暴躁易怒、尖酸刻薄的女人?
许多人都说这是她勾引男人的手段,欲擒故纵,与众不同——但其实是她根本克制不住,在男人中周旋让她觉得恶心,而平衡这种恶心的手段就是故意引人来‘欺负’她,然后狠辣地报复回去。
她那时候陷入了泥沼,明明处在弱势,内心深处却极度渴望与人发生冲突——渴望被委屈、被欺辱,好能有足够的理由去宣泄戾气。
好像那些在心里翻滚的岩浆如果不及时泼出去,就要烧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