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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微服【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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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上普通契丹男子的圆领窄袖短袍,杀戮与暴戾之气也随着铁甲的卸下而消尽,眉目间满是俊秀风采。我穿着契丹民女的团衫长裙,腰间长带随风飘扬,有一抹轻灵俏丽。

他牵过一匹玄黑宝马,唯有前额赤红。我认得这种马名唤绝影,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便摆手道:“你虽换衣扮作百姓,却还骑这样的好马,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摸摸绝影的鼻头,“此马随我多年,数次战场九死一生,都是一起过来的,倒不忍离了它!”

绝影好像听懂一般,昂起头得意地打了个响鼻,踱到我身边。

耶律楚左脚退出马镫,向我伸出手来,“上来吧。”

我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瞪着他道:“我要自己骑一匹。”

他朗声大笑,“娘子,你当真不要与我共骑?”

“当然了。”

他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恼,把我带到军中马厩。因他服饰已改,马厩中人等我们走得很近才奔出来磕头行礼。

耶律楚道:“给姑娘找匹好马。”

一个眉目和善的中年人忙引了我去厩中挑选。

正用眼神搜索,却见角落独自关着一匹骏马。它通体洁白,无一根杂毛。双臀上毛发旋起,如日月之状。最神奇的是如日形的这块光耀夺目,似白昼之光。如月形的这块幽明闪烁,有月夜之华。我走近这匹神驹,被它的绝世风采吸引,几乎移不开眼。而这马似乎也通人性,将马鼻靠向我的肩膀,又舔我的脸颊。我情不自禁抚摩它的额前长毛,心中暗赞。

“它叫什么?”我转头问马厩主人。

他和善道:“它名唤步影,是匹万里挑一的神驹。”

“步影?”我喃喃自语。

那马却以为我在呼唤它,竟和我靠得更近,还伸头调皮地拱弄我的脖颈。

“这马好生胆大,竟敢轻薄我的女人!”低沉的男声响起。耶律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后,正看着我,眼睛里带了笑意,“它是你的了。”

“真的?”我惊喜交加。

那人便去嘱咐下人装鞍。

我上马与他并排而行,一黑一白两匹马向前疾驰。马厩一忽儿就不见了踪影。自由的大地如画卷般缓缓铺开。我们纵情奔腾,由晨至昏,一路领略东丹无数风景。

暮色将至,巍峨的雪山,茫茫的戈壁,落日余晖下的大地如翻腾不息的巨蟒,闪烁着耀眼的粼光。扑面而来的寒风里,带着草原独有的质朴、纯净、苍茫与旷漠,有一种大美不言的深沉。

他意气风发,手指远处雪峰,“那是黑山,是一座神山!”

我顺眼望去,一座雪峰直插入云,山头那终年不化的积雪此刻被夕阳染成了深紫,绝美而妖娆。

这静谧的雪山,岿然不动。这自然造物的奇伟,安然远离尘世,俯瞰着世间万象、沧海桑田。而它却沐浴在夕阳的金晖里,亘古不变。纵马奔腾在这苍茫大地,我忽然觉得心胸如此开阔,若能远离那宫廷的惨斗,何尝不是至幸至快之事……

夜幕开始降临,东南西北渐次被雾岚淹没。我们的马也渐渐减速。近处忽有雪狐的影子闪过,眼眸幽蓝,仿佛是野鬼的灯盏,诡秘、孤独。

耶律楚取过身背弓箭,欲射取野狐。

我扬袖阻他,“勿射!”

骑累了牵马信步而行。他问我缘由,我说:“奴婢小时候听老人说,雪狐是世上最钟情的兽类。一旦杀死一只,另一只感到孤独,必不独活。大汗不射,便是全它夫妻情意……”

他一手牵马,一手伸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话语里有着不同平常的热度,“那日你说寻常夫妻的情意,你可知我有多羡慕?”

我嘲弄他道:“那好,你隐姓埋名,不要再做大汗,咱俩浪迹天涯,做一对野鸳鸯去!”

我不过信口胡说,他却很高兴,认真道:“好!有你相伴,也不枉我舍弃一切。”

我对他凝眸一笑。

停下脚步,放马自食牧草。他拥我入怀,“我总觉得你不是普通宫女。”

我的背脊立刻变得僵硬。

他没有觉察,继续道:“跳梨花舞,那般媚骨横生。转瞬行刺,真个是胆大妄为。撞案自尽,实在决绝冷情。带伤潜逃,又如此楚楚可怜。”

我抬头看着他。

他接着说:“从没有女人敢像你那样反抗我,叫我气得发疯,充满挫败感。然而转眼妩媚温柔起来,又叫人心生怜爱。我想要征服你,却发现你的一切,都叫我迷惑。昨日在帐里帐外的一番话和那惊人的威仪,实在不像十来岁的寻常孩子。真真,你从前到底……”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大汗,你可听过《赵颜呼画》的故事?”

他的嘴被我捂住,微微摇了摇头。

我背过身,娓娓地向他讲来:

唐朝时候,有个进士叫赵颜,在画店买到一幅仕女图。仕女身着轻裘,冰肌玉骨,姿色艳丽。赵颜每日凝视,相思成疾,不愿婚娶,因为人间再寻不到这样一个美人。

赵颜爱画思源,苦苦寻觅画的来历,终于从画店老板口中打听到作画人。作画人告诉赵颜自己画的是个仙女,名唤真真。还告诉他,只要日夜叫着她的名字一百日,她就会从画中走出来,再将百家采灰酒灌之,就会和赵颜白头偕老。说完,作画人消失不见。

赵颜回到家里,就按作画人的吩咐,在书房里不分昼夜地对着画幅呼喊“真真”,喊到一百日时,画中仙女果然从画中走下。她饮下百家采灰酒,两人结为夫妻。

又过几年,孩子已经五岁。一日,赵颜家来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竟道这真真是个女妖,将来必起祸端,还给他一把神剑,叫他斩妖。赵颜听了友人之言,心泛疑云,联想那神秘的作画人,更是忐忑不安,不敢回到寝室。

人静时分,画中人带着孩子来到赵颜的书房,哭道:“我原是南岳山上仙女,名唤真真,不料被一个曾经受过你家祖宗恩德的人画了真形。我看你是个正人君子,又一片真心日夜呼唤我,才适从君愿。现在既然夫君对我起疑,我只能别君而去。”不等赵颜回话,画中人随即呕出百家采灰酒,携着孩子的手走上画屏。

那画屏与旧日一样,只添了一个孩子。但自此后任赵颜再怎么呼唤,真真再也没有走下画屏。

我讲完这个故事,便向他行礼道:“往昔苦痛,实在不愿回首,也请大汗莫要生疑。君之恩情,真真唯以此身相报……”

他抚摸我面颊道:“我猜得不错,你果然不是凡人,怪道总是这样鬼灵精怪!”

夜深了,他带我去寻人家投宿。荒凉处见到几间民居。他道:“你且等等,我去请求借宿一晚。”

我见那房舍不是契丹人惯常所居的帐篷,倒像是汉人的家,便拉他衣袖,“还是我去吧!汉人见了你,怕要惊慌!”

他反驳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去投宿,碰上坏人怎么办?再说,我这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会吓到他们?”

说话间那房里已走出一个老婆子。耶律楚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土衣,很有礼貌地走上前去向那老婆子施礼道:“老人家……”

不待他说完,那老婆子已直勾勾盯着他面容,显出惊骇莫名的神色,向房里急奔,险些跌了一跤,还大声叫喊着:“靼——子——来——啦!”

我们落荒而逃。

幸好后来在一条溪边找到了些放牧人,还借住到一顶空帐篷,和其他帐篷都隔得较远。他在帐里点起火堆,烧得暖暖的,叫我坐在火边休息。

火光跳跃,发出轻轻的响声。他伸杆拨弄着火苗,寂寂道:“其实我,一直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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