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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手杀了这个男人,我便……相信你!”
牢内灯火昏黄,摇摇欲灭。久久凝视着地上的银刀,我的目光渐次灰败,神色渐次苍凉。
“你要我……亲手杀了萧总管?”
“大汗你竟还愿信她?”
两个女人同时说话。
耶律楚没有回答,眼神像嗜血的狼。
我缓缓拾起地上的刀,“我已经……这样卑微地求你了。”
所有往事奔涌而来……我要的,不过是做人的尊严,却这般难求。突然解脱了,喉咙里迸发出绝望的笑声——
“我为女子,却薄命如斯。与青离别那一刻,是我亲口说的,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可是我却背弃了誓言,把心给了你,才招致今日上天的惩罚!”我直直看着耶律楚,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泪化成,“是我太傻,相信你可以保护我。可是你,却伤得我体无完肤。我情愿永堕炼狱,也不愿来世再为女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中现出晶莹之色。
“你可杀我,但不可辱我!我早该明白,活着本是自取其辱!我只是不甘心,今日会带着这样的罪名死。我实在死不瞑目!”挥刀砍下一缕秀发,掷落脚边,冷漠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散,“我与君情意如此发,从此相决绝!徵痛黄泉,永不相见!”
在这一刻,我仿佛,才又找回了自己。
“真真!”就在我把刀插向自己胸膛的同时,耶律楚倏然将手中握着的扶手残片向我掷来,砰的一声打掉我手中钢刀。
我手一猛颤,却仍是笑,“何必如此?我决意要死,你能阻得了吗?”
耶律楚恍若未闻,疾步上来抢过掉在地上的钢刀。他的脸焦灼而失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不知所措。
“真真不可!”是萧史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醒了,此时正急迫地扯动身上的铁链,“要杀我,悉听尊便,但大汗实在不该这样逼迫她。我可能和任何女子有染,却唯独不会与她有私情!”
原先站在一旁的律妃已抢先上前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想狡辩吗?”
萧史浑身的伤在挣动中又鲜血淋漓。他的脸色惨白,“若是我一个人死,我情愿永远守着这个秘密……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一缕笑浮在律妃唇侧,提醒他道:“你们的私情,如今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萧史轻轻地对着律妃摇了摇头,“私情?这个罪名太可笑!谁会同自己的亲妹妹乱伦?”
他这话一出,满屋俱惊,连我也惊在当场。
律妃先是愣了愣,立刻笑开来,娇艳的红唇像能滴出红汁,“荒谬,这样的鬼话可以骗谁?还是你已经吓疯了!”
耶律楚此时才似如梦初醒,眼神游移着飘向萧史。
“确实连我自己当初也不敢相信。”萧史吃力地点头,像是梦呓,“真真她,竟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啊。”
“她是汉人,你是渤海人,你们怎么可能是兄妹?你自作聪明,编出这样的鬼话,不过是为了逃脱死罪!”律妃不以为然地摇头。她已胜券在握,此时并不愿多生枝节。
萧史抬起头看着我,眼神诉说着他正忍受着的剧痛,“真真……若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认你。”
我不知他何意,只能茫然看着他,伤痛的表情停驻在脸上,丝毫不需要伪装。
律妃眼风向身边侍卫一闪,“何必再浪费时间,杀了他!”
“慢!”耶律楚一扬手,立刻无人敢动。律妃还想要发话,耶律楚淡然道:“你暂且退过一旁。”
律妃只得忍气吞声,“是!”自己低头退到牢房门口。
耶律楚走到萧史身前一丈地处,双眉紧锁,“你……真是渤海人?”
萧史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陷入回忆中,“我父亲曾纳过一个汉女,还生了个女孩。只是这汉女过于美貌多才,不能见容于其他妻妾,所以她后来带着这女孩子离开了我父亲,回到周朝……”
耶律楚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萧史慢慢接着道:“父亲一直很思念这汉女,临死前还叮嘱我找她们母女。我多方打听,费尽周折,才找到她,她却早已另嫁他人。而妹妹也已被征去宫里。我从她母亲那里得到了画像,却没能在宫里找到她。后来才知道,她随燕国公主到回纥和亲去了……”
这些话实在编得离谱,根本无法洗脱罪名,何必还作困兽之斗?
“后来,我在大汗帐中看见一个犯了事的女子,容貌竟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耶律楚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是凭着画像认出妹妹的?”
萧史的身上一定很痛。他喘息了片刻才说:“初时我太过意外,还不敢确认,只暗中细细打量这女孩。后来发现了一件事,我才确信的。”
耶律楚凝视着他,“说!”
萧史又转过头,眼神从我身上抚过,“我这妹妹皮肤异于常人,分外娇嫩,从小连绸缎也穿不得,常常喊衣料戳痛她。父亲都是托人从高丽采办的彩玉云绢给她做贴身衣裳。她初来东丹时还未得大汗宠幸,穿得破破烂烂,我见她手足颈都发的小小红点,才知道确是我亲妹妹。”
耶律楚道:“这件事你所言不虚?”
那律妃虽站在牢房门口,还是忍不住说:“他二人有奸情,他当然也能知道这汉女身上有红点,或是这汉女告诉他的也未可知。只凭这怎能相信他二人是兄妹?大汗万不可被他花言巧语欺骗!”
萧史有些厌恶地看了律妃一眼,向耶律楚郑重道:“还有一法,可验得我二人确为兄妹,彻底消去大汗之疑,证实真真之清白。”
律妃的声音愤恨而轻蔑,“什么方法?难道你还敢与你这妹妹滴血认亲?”
萧史目光坦荡刚毅,口中缓缓吐出:“律妃娘娘好聪明。不错,正是滴血认亲!”
我的心如狂风中的落叶,不知要飘向何处去……萧史这是……别人不知,我二人心里最是清楚。一旦滴血,更坐实私通之罪。我并不畏惧死亡,却畏惧这可怕的罪名。惊疑着看向他,他却目光坦然,还对我微微颔首。
他果然是疯了!
“我不验!”我蓦然起身,直立当场,“信便信,不信便杀了我二人。我不愿再可耻地企求信任,不愿再受这滴血认亲之辱。”
律妃哼了一声,“你果然不敢!”
“一定要验!”萧史坚决道,“请大汗下令,今日众人为证,还我兄妹清白。女子最重名节,若再污言秽语百般折辱,叫真真如何承受?”他的语气坚定如石,“真真,我们是兄妹,决不会错。你不要太过固执,赶紧同我验来。”
我身子一抖,眼神已同萧史撞在一处。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什么,一连串的事渐渐在我心中连成了一条线,原来——他早有准备!
“好吧。”耶律楚传令侍卫端来一碗清水,“放开萧总管!”
铁链带着血迹松脱下来,萧史还不能立稳,靠在柱上喘气。
“萧史的几句鬼话,大汗竟然就信了?”述律赤珠此刻的面庞,已经有些狰狞。
“若是验明我二人身份,必得追究陷害之人。”我咬着唇道,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述律赤珠,看着血色渐渐从她脸上褪去。
此话一出,跪着的阿碧等人俱是一震。阿君却还是忧虑地看着我。
一名侍卫上前,萧史伸出手。那侍卫拿针戳他中指,一滴鲜血立刻滴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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