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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转身看向酒保,问道:“你不出去避避吗”酒保笑了笑,“本来我想直接开溜的,但掌柜的您不是回来了嘛。您不是个妇道人家嘛,我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被您个妇人比下去了。”
酒保拍拍胸膛说道,“就算真有啥事,我光棍一条,没了就没了,倒是掌柜的你,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去,你咒老娘死呢老娘活了三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几个破虫子,吓小孩子玩呢”
“那,那小的就放心了。”酒保结巴着说道。“瞧你那怂样,现在不是啥事没有嘛,你抖个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女人笑着说道。
刹那,女人转眼看向大厅角落,才发现了坐在那的蓑衣男人。她一惊:这个人啥时候进来的,自己虽然算不上绝顶高手,但对付几个小毛贼或者江湖上的小杂鱼还是没啥问题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么大个活人坐在那,硬是半天没有觉察到,难道是自己太长时间没与人动过手,手脚生疏了所以连感知力也下降了女人带着疑惑的眼神开始打量着这个怪异的男人。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女人一下子也描绘不出自己的内心到底是个啥感觉,总觉得这个男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酒保见女人打量了蓑衣男子好一阵子,见她眉头锁了锁,又舒展开,再锁了锁……
“小人也觉得这个客官不一般。”酒保低声对女人说道。“吓老娘一跳,”女人生气地推了酒保一把,“老娘正在这聚精会神地看男人,你丫的抽啥风?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吗”
“那,那掌柜您继续,继续看,我去后面看看。”酒保说着就要往柜台后面钻。结果被一只玉手抓着后衣襟给拽了回来。
“回来,让你走了吗给老娘说说,这个客官哪里不一般了”女人笑呵呵地对酒保说道。“这个,这个……小的也就是随口说说。您看他的背影,多么的沧桑;您看他的打扮,多么像武林高手;您看他……”
“停,一堆废话,滚去烧火做饭。”女人斥了酒保后,继续说道:“老娘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晌午时候了还在饿肚子。”说完这句话以后,女人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很显然,后半句话是假的。第一次晌午时候还在饿肚子,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女人继续远远地打量着角落里那个神秘的背影,一瞬间,女人有种走上前去看看他正脸的想法,可她终究不敢迈出脚步,只敢远远地望着那个背影。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亲切。没错,就是亲切。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过的感觉。在今天,在这个自己经营了五年的客栈里,再次寻了回来。女人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泪光,但坚强的她始终没有让眼泪滚出来。许久,女人转身上了楼,然后走进了自己的专属房间。
大堂里,蓑衣男人依旧坐在那,安静地望着那杯酒。此时的酒杯已经快见底了。并没有谁喝过一口,只是太长时间暴露于空气中,酒挥发了而已。
时间就这样在男人看酒的时候悄悄溜走了,黑暗的夜再一次将客栈完全笼罩起来。
女人把客栈里几个关键的位置点上了灯,最后提着一盏油灯向蓑衣男人走去。大堂其余三个角都已点上了灯,唯独男人所落座的那个角没有点上。女人走到墙角,把手里燃着的灯轻轻放在男人桌上,又双手取下灯台上那盏灯油燃尽的灯,同样放在男人面前的桌上。
她端详着男人,看着他的眉,他的脸,他的鼻子嘴巴,还有那刮得不太干净的胡渣子。她为了更清楚地看清男人的面容,竟不请自邀地坐在了男人对面。而后双手撑着头,双肘撑着桌子面对着男人,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男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一个动作,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继续看着他眼前的空酒杯。
在油灯跳动的火焰旁,女人眼中闪着同样的光芒。看似跳动的双眼,其实只是火焰在眼球里的投影。此刻的她眼中只有男人,就如男人眼中只有那只空酒杯一样。
突然男人伸出右手一把抓起了桌上的葫芦,然后用左手拔开了葫芦口的塞子,缓缓给自己的空酒杯酌满了酒。而后又将塞子塞好,将葫芦重新立在桌子上。女人明显看他看得太入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向后跌坐在地。
她难为情地拖了拖自己坐着的长凳,再次趴在桌上好奇地盯着男人看。她在心里嘀咕着:哼!臭男人,要动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吓老娘一大跳。老娘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被你这样一个动作吓得差点跌倒,你让我脸往哪搁。
女人正在心里暗骂着男人,突然听见蚊子嗡嗡的歌声,而后发现了绿萝叶上刚刚飞起,正在朝自己这边直线飞来的蚊子。
蚊子围着她和男人转了几圈,最后又把男人作为下手目标。这次,它选择了攻击男人的左手小指。只见它围着男人的左手徘徊了两圈,就落在男人手上。见男人没啥反应,就直接出手给男人放血了。
女人见蚊子要叮咬男人,便欲出手赶走蚊子。她刚欲抬手,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以为自己坐久了所以手脚发麻,于是又尝试动一下另一只手。
下一刻,她惊呆了。她想说话,但开不了口,想叫也叫不出声,全身上下,就只能转转眼珠子。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而后感觉越来越不对。渐渐由心底生出了一丝丝恐惧。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失,女人心底的恐惧渐渐被放大,就像一瓶墨汁滴进了一盆清水,乌黑的墨汁会把整盆水染成黑色,心底的恐惧也会充斥整个内心一样。
女人正在恐惧的时候,男人又动了。只见男人用右手握住了装满酒的杯子,然后对蚊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美酒缓缓入口,再慢慢流经喉咙,顺着食道进入男人空空的胃里。咕噜,女人清楚地听见男人咽下酒的声音,看着他微微蠕动的喉结,女人心中的恐惧削减了半分。
慢,大慢了,这种慢让人感觉抓狂,会让人着急,会让人感觉不安;这种慢,会让人感觉时间流失的速度减缓了,一瞬间,能活成一盏茶的感觉……
女人集中精神力,控制着自己的右手。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右手手指可以受控制了,于是她继续尝试活动一下手指。食指,好像可以动一动了,中指,好像……也可以动了;无名指,动,动算是动了。女人继续尝试,希望自己可以通过集中精神力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然而,这个过程是那么的艰辛,那么的费神。
嗡……嗡……蚊子吃饱足,在空中唱着歌,跌跌撞撞地飞走了。兴许是酒有些上头,它感觉自己脑袋发昏,翅膀不受控制,于是找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盆君子兰,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叶片上,不胜酒力醉倒在花盆里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去给客栈其他位置上灯的酒保从楼梯上走下来了。他四处扫视了一下大堂内部,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转身钻进了柜台后的帘子里。下一刻,他突然跌倒在地。
酒保努力让自己坐起来,然后开始调息。真气自丹田散开,游走于全身经络,检查着身体各部分的情况。左肩,肩井与大椎穴的伤最为严重。虽避过了穴位,半寸宽的伤口此时正在渗血。剑刃入身体一寸深,对手本意,自后背突袭直穿前胸,毫无悬念的一击必杀。
凶手本以为四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耐何一舜间,所有人全身上下无一处可动……原本猎人,在这一瞬间,瞬间沦为了猎物。
上灯之时,女人负责大堂,酒保负责二楼楼道。突然酒保顿了一下身子,下一瞬间,三支两寸多长的针,几乎贴着他的眼球快速掠过,插在了酒保右边的柱子上。若他不停顿这一下,此刻的针正好扎穿太阳穴,也就不用在后面的打斗中再挨几掌,再被扎几针,甚至被捅一刀了。
酒保顺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三尾针就拔了出来,而后轻身掠过窗户,纵身几个跳跃离开了客栈,跳进了客栈后院的杂货间。
他看了一眼墙角,确认了一下后,飞身落到了后院空地上。弹指间,三个黑影出现在酒保视野里。马棚上坐着一位;厨房顶上站着一位;侧后方空地上,另一位身段纤细的黑衣人,右手指间夹着三尾针。刚才出手偷袭未得手的,明显就是她了。
只见她拉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眉尾略沉,睫毛又黑又长向上翘起,一双大眼睛,即使在漆黑的夜幕里,同样显得那样明亮。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乏着淡淡的光。
另外两个黑衣人同样拉下了面巾,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容。黑衣女子悠闲慢步地走到酒保正前面,两丈外的位置,转身面对酒保。“这身打扮害我差点没认出来呀。”
她用甚是夸张的语气说道:“堂堂谷主不做,跑到这么个穷酸地方来当店小二。师兄,别来无恙啊!”酒保没说话,只是随便看了她一眼。
“看来师兄在这混的不咋滴,以师兄的本事,怎么也要当个账房先生,跑腿打杂这种粗活都得自己干,可见是多窘迫。”马棚顶上的黑衣男人说着,便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酒保没理会他,连眼睛都没有看向他一眼。
厨房顶上的那个黑衣人也一个翻身落了下来,说道:“师兄想过自己的生活,我们理解,但把门中至宝占为己有,私自潜逃出走算个啥事呀。”
酒保看向他,说道:“东西我会送回去,但不是现在。”
黑衣女人重新将面巾拉起来,把脸遮住。而后说道:“本是同门,我等只是奉命来取回东西,既然师兄不给,我们只可以动手抢了。”另外两个黑衣人同样将面巾拉起来遮住了脸。
酒保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想与你们动手,东西用完我自会送回,别逼我。”
黑衣女子说道:“我们无颜与师兄动手,但师命难违,只得以面巾遮脸。师兄,得罪了。”
三个人同时向酒保发起了攻势,女人主攻正面,其余两人攻侧冀。双方你来我往过了十几回合依旧未分出胜负,四个人不分彼此缠斗在一起。
酒保后方,杂物间墙角此时探出了一双眼睛。他缓缓抽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翠竹,右手握着一个竹节拧了半圈,随后从翠竹里缓缓抽出了一柄二尺长的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战的双方,目测着自己与酒保间的距离。三个黑衣人同时把酒保从场中空地向杂物间这边逼,酒保且战且慢慢后退,却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被逼入对手预先设的陷阱。
眼见时机成熟,两冀的黑衣人封住了酒保的双手,女人三枚针扎进了酒保右胸肋下。因为酒保闪过了穴位和内脏,这三支针并未对他带来多大伤害,但疼痛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