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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且慢!”一道急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将高雄离去的步伐生生定住。
千香楼掌柜从人群后钻出,伸手指了指一地狼藉,又抬手指向三楼处被撞毁的扶手:“高大人,小店的损失您看当如何是好?”
“我赔你就是!”高雄不耐言罢,掏出一个素色钱袋丢入掌柜的怀中,转身继续朝外行去。
掌柜的笑眯眯地拉开钱袋数了数,面色登时骤变,忙出声唤道:“高大人,你这钱袋子里才十几两银子,小店用的可是上好的木料和瓷器,您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闻言,高雄步伐一顿,回首恶狠狠地瞪向千香楼的掌柜:“你他娘的想讹人也不瞧清对象,信不信你爷爷我今儿个便让人来查封你这黑店!”
“小店一贯来诚信经营,不怕查!”掌柜的挺直腰杆,沉着张脸道:“若今日高大人不赔偿砸坏的物件,小的可要去告官了!”
“掌柜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人群中缓步行出一粉衣青年,青年轻摇折扇,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如筠的脸:“贵店的损失,源自沈大小姐与高大人的交手,你怎只同高大人讨要银钱?”
“这位公子可是才来,不清楚前因后果?”掌柜的拱手,圆润的胖脸上堆起弥勒佛般和善的笑容:“沈大人方才好生生地在我千香楼雅间内用膳,是高大人冲入千香楼拍门叫阵,这才有了这一出比划。”
“没错,是这样!”有食客从旁附和道。
闻言,青年扭头看向沈如筠,别有深意道:“沈大小姐就没什么想说的?”
沈如筠端详着面前容貌熟悉的青年,唇角微微上挑:“依公子之见,本官当说些什么?”
“哎!”青年长叹一声,似是失望般用力摇头:“沈大小姐所言,委实令人感到失望。”
“你失望个鬼啊!”崔水彤提着裙摆自三楼跑下,没好气地冲着青年骂道:“你若是心疼高大人,你便自己掏钱为他贴补,装什么理中客在这逼如筠出钱?”
“哎!”青年继续摇头叹息,在一众食客的指指点点中语出惊人道:“沈大小姐,你别装了,你今日所为,在下瞧得一清二楚!”
“公子何必故弄玄虚,有话直说便是!”沈如筠抬手拦住意欲继续骂人的好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进行下一步。
“那某便直说了!”青年扭头冲满脸狐疑的高雄递了个眼色,朗声道:“高大人,难道你真要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做那讨人嫌的丑角,平白摊上骂名?”
“便是你不惧骂名,也当为对你有知遇之恩的萧小将军考虑,你今日这么做,别人不知会在背后怎样议论萧小将军!”
末了,他不给对方接话的机会,扭头对沈如筠指责道:“沈大小姐,我知女子为官不易,知你心中害怕急于立威,可你不该为了坐稳自己的官位花钱演上这么一出戏,把在座各位当傻子耍弄,利用老百姓朴素的善心。”
闻言,沈如筠“噗嗤”乐了。
她目光在青年脸上转了圈,并不揭穿对方的身份,而是冲着站在门边的高雄道:“高大人,没想到你为自己留了这么一出后手!”
“我没……”高雄张口意欲解释,袖子被左边的大汉用力扯了下。
“大人!”壮汉开口,一脸纠结之色:“我知你为老夫人病重一事忧心不已,可那位公子说得对,你不该为了一百两银子做那讨人嫌的丑角,倘若此事叫老夫人知晓,老夫人便是吃上两根千年老参也通不了积郁的心气。’“再者,沈大小姐方才的态度您也瞧见了,分明是她花钱雇您来找茬,可面对千香楼掌柜向您索赔,她却选择袖手旁观,这不是设计害您吗!”
听得“千年老参”四字,高雄微张的嘴缓缓闭上。
此刻他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了,师爷让他来千香楼打脸沈如筠为将军出气,并非如明面上所言那般让他当众打败沈如筠,先前种种,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
高雄心中羞愧难言,可他的老母亲的确病了,需得师爷许诺的千年老参入药,而只有让沈如筠当众丢脸,他才能拿到那株千年老参。
若师爷一开始明说,他决计不会过来,可如今他被沈如筠,若再否认此事,不仅丢了里子面子,还会因为牵累将军被师爷弃用。
见高雄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围观众人心中原本完全倾向沈如筠的天平多了几分摇摆。
站在三楼走廊上围观的左云桉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抬脚朝楼下行去。
“二弟!”左云松一把将人拽住,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莫要急,沈大小姐素有才女之名,相信此事她能够自行解决。”
“我不是下去帮她说话!”左云桉一根根掰开兄长的手指,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那粉衣青年是萧亦然军师的人,平日里惯爱使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如今他即将栽在沈大人头上,我自是要去前排看个热闹。”
末了,不待兄长做出回应他又道:“你不许跟来,不许在沈大人面前暴露你我的兄弟关系!”
言罢,他快速朝楼下行去。
一楼大堂内,两拨人尤僵持着。
崔水彤是个急性子,快人快语道:“你说我家如筠给高大人一百两银子做戏,那银子呢?”
“银子已经用来买药了,如今在回春堂,但我还留着装银子的荷包。”站在高雄左边的大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上面赫然绣着“七巧”二字:“沈大小姐,你的贴身大丫鬟中有一人叫七巧吧?你别告诉我,你的丫鬟正好丢了一个荷包!”
瞧见那熟悉的绣工,崔水彤瞳孔骤缩,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待她有所动作,沈如筠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一把将人按住。
沈如筠目光在荷包上转了圈,确定是七巧的绣工,唇角不禁向上翘起。
她当然相信七巧不会背叛她,想来,萧亦然便是吃准了她对贴身大丫鬟的信任与维护,才会出此阴招。
若她不承认自己曾花钱买通高雄,那么,对方反手便能给七巧扣个背主的大帽子,更甚至,还能给七巧扣个与人通奸私相授受的罪名。
一个丢掉的荷包,核查起来很困难,更何况,只是事关一个丫鬟,闹到公堂之上也不会有人认真对待。
京中要查的案子这般多,便是再廉洁的父母官也无暇在此事上多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