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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起来,确实有苏唯的责任。
赢仕科技项目位于湾城新区,距离市区比较远,介于卫星城和主城区之间,是出城的必经之路。这里地价不高,意味着成本不高;而由于郊区快充站配套设施稀少,许多司机倾向于出城前加满电再走,因此可预见的收入也不低。总的来说,赢仕科技大楼的位置是一块好地。
因此,即便资产有瑕疵,圳能充还是决定投建这个项目。
瑕疵在于涉诉。由于近几年房地产行业低迷,不少房企资金链断裂,交叉担保纷纷暴露,赢仕科技大楼也受到了牵连,明明是债主、是受害人,却反而被告上了法庭。不过他们只是其中一个被告,违法的是另外一个被告,因此只要将答辩状交上去,官司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正因如此,宋仁同评估后觉得不必花钱请律师,也省了花时间走请律师的流程,白嫖了个熟人写答辩状,让公司法审看一遍,盖一道公章就能上法庭,降低工作量,节省项目成本。只是圳能充用公章也需要审核,流程周期长节点多,再加上中秋调休,苏唯一个流程跑了一周有余,待她从其他琐事中抽身出来一看,距离开庭的时间已经很近。
苏唯急得冒火,心里痛骂圳能充的流程垃圾,脸上还得笑眯眯地求人,甚至请黄乐乐和梁正浩都出面找人打了招呼,终于赶在28日完成了工作,只待第二天一早快递送到法院,刚好赶上29号开庭。
盖章时,苏唯难掩激动,被她想尽办法临时喊回来公司加班的章证管理员脸色古怪,很勉强地把公章盖了。
快递发出后,苏唯满心欢喜地在工作小群报喜,梁工应了声“好”,钟欣欣发了朵礼花,宋仁同竖起大拇指,只黄乐乐发了三个点,接了句:“你在搞抽象吗?”
苏唯回了个问号。
黄乐乐顾及她的脸面,没在群里说,打了个电话过来:“是你上次让我帮你看一眼的那个项目?”
苏唯说是。
黄乐乐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把传票翻出来再看一眼?”
苏唯去翻文件,发现开庭日期赫然写着,27号。
“昨天开庭,你今天盖章,答辩状明天才到法院,这不是搞抽象吗?”黄乐乐揶揄道。
苏唯懵了,来不及承认错误,被白嫖的律师打电话到宋仁同那里问情况,宋仁同一听,直接把事情捅上去了。
这一捅,就到了总监办公室。
比之苏唯的紧张和局促,唐岑显得十分淡定:“不应诉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苏唯低下头:“败诉。”
唐岑看了她一会儿:“也没错。那败诉,又会有什么后果?”
苏唯紧张起来:“资产损失,项目取消,我司的投入打水漂。”
唐岑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苏唯更紧张了:“我初步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十万的损失。”
“三十万吗?”唐岑靠入沙发,交叠了长腿睨着她,“那也不是很多。”
苏唯快哭了。
对他而言,三十万人民币对比他的财富并不算什么,也不如他随手投给宁宁的股本,甚至可能不如他桌上随手摆放的高科技小玩具,但对她而言,那是一笔五个手指都数不完的大钱。
白澜蓝话没说错,卷铺盖都是轻的,很可能还要赔偿。
打工三个月,倒欠公司三十万,真还挺抽象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唐岑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苏唯不得不抬起头看他,却又不敢看他。事情不是她拖延,而是那个审核盖章的法务怎么也催不动,但她是负责人,记错了时间,这点推脱不了。她委委屈屈地道:“我会负责。”
闻言唐岑来了兴致,挑眉道:“你打算怎么负责?”
苏唯心中思绪翻涌,话说得犹犹豫豫地:“要不,你先骂我一顿?”
唐岑的声音淡淡的:“骂你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那惩罚我?”开除两个字,苏唯不敢说出口。
唐岑眼底闪了闪,蓦然将身体换了个方向,重新交叠双腿:“那么你觉得,比挨骂更严格的惩罚,都有哪些?”
“有哪些?”
“你肯定知道的,”唐岑像个收网的猎人,“现在是我提问,你回答。”
明明只是个问题,苏唯却觉得像被逼进了墙角。
她不敢看他,只望着他的鞋。
“答不出?”他的尾音轻挑,听起来甚至有种愉快,“要我帮你回答?”
苏唯偷偷捏紧了抱枕,不情不愿地道:“开除。”
唐岑站了起来,压迫感一下子强了。
苏唯不禁想起他被宁宁赶走时失望的脸色,想起他说睚眦必报的那些话,想起他将她抵在球场外无人的角落。心里越来越慌,她不禁往沙发退了退。
他缓缓走近,带着倾略性在她身前停下。他的个子那么高,肩膀那么宽,灯光越不过他,她落在他的影子里。
“你希望被开除吗?”低哑的嗓音近在头顶。
苏唯没敢说话。
他逼近些:“我觉得,你家里人可能不太希望。”
她顿时想到父母失望的眼神,还有那个可预见的可怕未来。她抬眼看他时眼角红透,终于忍不住了:“可我还能怎么办!”
唐岑弯下身,严肃地与她对视:“嘘,别激动。是你自己说要负责的。”
他甚至对她勾了勾嘴角:“不是我。”
她近乎颤抖了。
他眉弓下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靠近,在她的耳畔循循善诱:“其实你有办法的,嗯?”
心里的防线一下子碎了。
她用手抵住了他越靠越近的胸口,仰起脸说话,一颗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跌落下去:“开除就开除!我一穷二白,你开除了我,就没人赔你的损失了!”
空气凝滞了,一声叹息响起。
唐岑装不下去了:“傻姑娘。”
他弯起修长的手指,用指节揩去她的泪痕,像是轻佻地在她的脸颊刮了一道。然后他直起身子,轻声道:“我不是给过你一个承诺?我说,如果哪天你需要我帮一个天大的忙,不管是什么,我也一定帮你一次,还记得吗?”
苏唯愣了愣,想起那天两人在医院阳台上看丹顶鹤时,唐岑确实给过一个这样的承诺,作为错怪她的补偿。
“但这件事情远不到那个程度,”唐岑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却疏远了好几分,“你不该早早地把弱点全部暴露给我,让我一再能够得寸进尺。这很危险。如果我刚才动了歪脑筋,你又该如何应对?”
苏唯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了他许久。
在唐岑以为她要生气或要哭泣的时候,却听她嚅嗫道:“你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