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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山脚的那座白玉广场上,小道童依旧如往常的趴在地上翻书,不知施展了什么神通术法,其周身地面没有积雪覆盖,头顶飘落的雪花也在半空自动消融。
他看的极为仔细,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每当看到精彩之处,还会兴奋的拍手叫好。
偌大的广场现在已经没人了,那个抱剑汉子张禄,整个大白天都在酣睡,可只要到了晚上又是精神抖擞,眼睛亮的跟皎皎明月一般。
汉子取出一个酒葫芦晃了晃,不信邪的往嘴里倒了倒,仰头姿势保持了许久,那葫芦嘴里才往下滴落一滴。
他咂吧了一下嘴,闭上眼回味这一滴的滋味,舌头还在嘴边过了一遍,睁开眼后一脸的烦躁,左看右看,视线无处安放,最后落在一边翻书的小道童身上。
张禄没有直接过去,反而避开小道童的视线,从镜面大门后绕到了他背后,小道童毫无察觉,汉子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张禄!你可别以为我怕你!”小道童大怒,他被这一巴掌拍的直接成了狗吃屎,一张脸埋在书页里。
汉子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他蹲在小道童身旁道,“跟我聊聊天,如何”
小道童知道他想要什么,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要喝酒不会去买从这下去拐个弯的功夫就有好几家酒肆。”
“再说了,你一个仙人境剑修,从这里去往剑气长城的那些个做生意的仙家,哪个见了你不是毕恭毕敬的”
“你只要开个口,酒水算什么,婆娘都会给你送来让你挑。”
小道童说的这些,其实半点没错,别看这汉子是条看门狗,那也是十二境的看门狗,还是个用剑的看门狗。
对于绝大多数的山上仙家来说,十二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在那浩然天下,似宁远这种观海境的修士,都可以占据一座山头,建立门派招收弟子了。
只要是中五境,想要活得滋润,寻一处偏僻城镇都能作威作福。
倒不是浩然没有高人,只是人多了,鸟人也会更多。
“呵呵。”张禄伸手搭在小道童脑袋上,后者烦琐的拍开,他只好收了回来。
“那些鸟人给我送的酒,跟尿没什么区别,要不然我会白日睡觉?还不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道童冷笑道,“你看不起人家,又有谁看得起你?剑气长城就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汉子沉默许久,想起自己找他的目的,没去纠结这个,不怀好意的笑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小道童一脸的防备,“不赌,你这样的烂酒鬼,就像是旁人往路边吐的一口浓痰,赌品之差,比那阿良还不如。”
“我赢了毫无所得,但要是输了,指不定被你坑成什么样。”
听闻后,汉子神色萧索,“这辈子真没什么盼头了,想要当个酒鬼没酒喝,想做个赌鬼也上不了赌桌。”
小道童咧嘴哈哈笑道,“在我看来,剑气长城近二十万人里,可只有你活得最逍遥自在了。”
“同样是参加了十三之争,你瞧瞧敬剑阁里那两把仿剑,再看看你自己,路过此地的各界人士,哪个不对你毕恭毕敬”
“明面上是个看门狗,是个戴罪之身,其实活得比谁都好,只要你开个金口,就有大把人送酒来,最关键的是,还不用去城头杀妖。”
汉子意态更加萧索,但马上就转为满脸笑容,觉得小道童说的也没错。
“来来来,我们不赌,就只是猜一猜。”
小道童翻了一页,“猜什么?”
汉子努努嘴,视线落在远处,“敬剑阁那小子,在离开倒悬山之前,会不会炼化那道雷弧。”
小道童眼睛一眯,宽大的道袍摆动间,有两道青色符箓悬空,二指并拢随手画符,口中一声低吟,那符箓逐渐升空开始燃烧。
汉子横剑在膝,轻弹剑身,一声清脆剑鸣后,两张刚刚燃烧的青色符箓化为灰烬。
不待小道童怒目相向,张禄没好气道,“非礼勿视懂不懂难道你还想要你家的另一座仙阙被人一剑砍烂?”
小道童呆若木鸡,汉子满脸坏笑。
据说倒悬山的那位大天君,昨日掐算了一个从剑气长城走出来的小子,算不出来后,又以掌观山河的神通窥视,再然后就被人扇了两巴掌。
亲自登门后,不情不愿的送出了一道雷弧。
这还没完,这位天君的老家,即使远在青冥天下,也被人一剑砍了个对半。
……
敬剑阁外,宁远独自坐在石阶上,手上攥着一个酒葫芦,姜芸此前已经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渍。
宁远在敬剑阁吐了一地的猩红,被一个管事训斥了几句,姜芸在里面替他收拾。敬剑之地,不得放肆。
没一会儿,一袭白袍坐在他身旁,小姑娘没有说话,将手上的三幅画递了过去。
“多谢了。”宁远接过,道了句谢。
除了长离剑,姜芸还把茱萸、幽篁两剑画了下来。
画的极好,姜芸甚至还一比一还原了三把剑的具体尺寸,每张画的右下角还摘抄了佩剑主人的生平事迹。
年岁几何、战功几何、本命飞剑有何神通等等都记录在内。
姜芸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没有选择打扰他,她头上还戴着宁远的那顶斗笠,鹅毛银花一片片落在上面。
她看了看天上,没找到月亮的影子,又呆呆的看了看眼前的积雪,最后歪着脑袋看着少年侧脸。
默默的看了半晌,见少年脑袋上的雪花越攒越多,姜芸伸手给他撇去,又摘下斗笠盖在了他的头上。
宁远沉默的喝着酒,云姑的酒滋味不好,但多喝几口就感觉也还不错,就像是两个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日久总会生情。
生不了情的,那就是日子还不够久。
趁宁远一口酒刚下肚的空档,小姑娘将酒葫芦一把夺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壶嘴,上面还残留一点血渍。
还没喝过酒呢,没什么犹豫,姜芸两手抱着葫芦就是一口。
上次被那块牛肉差点崩坏了牙,这回被这口酒呛的接不上气。
凑巧的是,牛肉是云姑做的,酒水也是云姑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