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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还是没人回应。
“叶子，我不知道你在不在里面，我数到三，你不开门的话，我会把门踹开，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她们出租屋是老旧的房子，房门是单薄的木门，连锁都没一个，她们自己在里面安了个小栓子，用力还是有可能撞开的。
“三，二，一。”
夏言数完，退后一步，做好准备，发力踹过去，门开了，夏言连忙收力差点撞上叶子。
叶子头发凌乱，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面容极其憔悴，眼神黯淡无比。
“睡觉呢，你们一个个的不会真以为我会死在里面吧。”叶子有些不耐烦。
夏言抓住她的手腕：“对呀，怕你死了，走兜风去。”
叶子挣扎：“我不去。”
“给你一分钟穿鞋子，不然你就穿这拖鞋出门。”夏言语气不容商量。
僵持了一下，叶子只能听话，她打不过夏言。
夏言开车一路向南，此刻天黑了，她们没有说话，半个小时后，叶子终于忍不住，很不耐烦：“你要去哪？我没事，带我回去。”
“谁说有事才能出来兜风。”
叶子看着夏言包扎着的手臂：“住院的人就好好住院，你手断了我可不负责。”
“我还真没听说皮外伤会让人手断了。”夏言想了想又道：“断臂不会死但从手腕割上一刀会死，杀死自己是最难又是最简单的事了。”
“我说过，不会傻到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去死的。”
夏言停下等红绿灯，看着那红灯：“你确实不想活了，不是么？”
叶子哑然，她过想死，却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被渣男骗了而已，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夏言继续往前开：“没关系，很多人都有想死的冲动，想归想，做归做。”
“越来越黑了，再开下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还会亮。”
“可……我的天不会亮了。”
”地球自转才有白天黑夜，它围着太阳公转才有一年四季，太阳还在那，你的天会不会亮取决于你。”
叶子听了这话看着车窗倒影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小时候生病吃过那种药丸，外面是甜甜的，可含久了它就巨苦无比，我才知道它外面有层薄糖是因为它里面太苦了。”
叶子顿了顿道：“我的人生就像这样，一次又一次以为出现的是糖，拥有没多久就变成超苦的药，我真的不敢也不想再试了，太苦了。”
夏言看着路：“生病才需要吃药，吃了很苦的药病就会好了，喜欢甜就去找糖吃糖，药不是含着的，它本该迅速吞进肚子。”
沉默一阵。
“我真羡慕，不，是嫉妒泡泡，她总能无所谓说着被抛弃的事，我不行，再小的事情在我这就变成大山，真是太弱了，我常在想，为什么不公平一点，上天既然不给我正常一点的人生，至少赐我一颗如泡泡那样豁达，我哪哪都不如人，却最拧巴的，我最讨厌了……一点都不喜欢这稀烂的人生……稀烂的我……”
“最厉害的是你，比起有两颗糖的人，我更敬佩手里只有一颗糖却能真心和拥有两颗糖的人相处，我们心里都有猛兽，猛兽一旦出来会先伤自己再伤他人，每个人都在和猛兽做斗争，你的那头比较凶，会辛苦很多，你已经很厉害了。”
叶子愣了一会，笑了，似苦笑似释怀，夏言没有说话，一直往前。
叶子逐渐放松了，车子越开越偏，忍不住道：“你大半夜的到底要去哪，再不掉头我们就要睡在这大马路了。”
“如果知道目的地，你会不会没那么担心前面的路了？”
叶子茫然，前方的路是黑的，夏言知道去哪里找亮的地方，而她不知道……
心亦是如此，同样身处黑暗，夏言正奔着光去，而她像掉进了深渊，黑暗吞噬了一切，最可怕的是她已不想去找光。
叶子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直开，不一会睡着了，再醒来时夏言开了车门，叫她醒醒。
随后两人坐上缆车，在专业人士的带领下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叶子一路抱怨，自己又冷又饿又累，只想回家睡觉，夏言却坚定的很，和专业人员说说笑笑的，全然不顾她的抱怨。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这里已有大大小小的帐篷，她们在离人群比较远的地方搭了一个帐篷，快一点了，不能打扰睡了的人。
两人钻进帐篷，马上都精疲力尽的躺下。
“妈耶，真的快累死了，还好买了冲锋衣，山顶真是冷。”夏言有气无力道。
叶子一肚子火：“你还知道累呀，吃错药了呀，半夜三更的非要拉我来爬山，本来是不想活了，你这一整，我是真要死在这了。”
夏言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太累了，我先睡一会，你定个闹钟，明天五点起来看日出，好像也不用……”
还没说完夏言就真睡着了，叶子无奈叹了一口气，挪了挪位置让夏言睡得舒服一点。
她看着帐篷顶，听着外面的虫叫声，苦笑了一下，怕真只有夏言才能做出这样的事，什么都不说，拉着她跑到这山顶过夜。
夏言呼吸均匀的在她身旁睡得很香，可能是真累了，手受伤了还硬是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
该不会真的以为她要寻死吧，就算她真要去死，总不能天真认为带她看一次日出，她就不想死了？
爬山好累，本不应该这么累的，她自己家本就住在半山腰，从六岁开始就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上学回家。
或许真的太久没回家了，有四五年了吧，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再见……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刚眯了一会就天亮了，迷迷糊糊被夏言摇醒了。
“走走，看日出，外面可热闹了。”
夏言先出去了，叶子也不情不愿的跟着出去。
人出乎意料的多，空气很冷，大家热情高涨，夏言拉着她到了人稍微少一点，但视野极好的位置。
叶子定睛一看被深深震撼到了，云在群山翻腾，天边开始被染成橘色，太阳缓缓升起，壮美无比。
人群一片惊呼，叶子也欣喜看向夏言，和其他人一样想和身边的人分享此刻心中如云海翻涌的情感。
夏言笑着回应：“我第一次看云海是在二十岁，和几个朋友累死累活爬了上来，看到它慢慢出来时，好像一切都值得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的事情，我想孤身一人度过一生也不会觉着孤单，因为这世间过分美丽了。”
叶子有些自嘲笑着：“你该不会觉得我看过这些也不会想死，而是坦然孤独的过完一生？”
夏言逗笑了：“日出都是一样的，映入人心里却是不一样的，你看那边，有和朋友来的，和爱人，还有一家老小，还有一个人来的，每个人回忆起这天的日出也各不相同，至于你想起它时会是怎么样的，我可管不了。”
沉默一阵，静静看着日出，人群也陆陆续续散了，都各自收拾东西下山。
叶子开口：“这世间公平也公平，无论贫富贵贱看到的太阳总是那么一个，不公平也是真的，有人出生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人则是被莫名扔在垃圾桶，像我这种不上不下的人最不知道说什么了，惨也惨不过别人，好又好不到哪里去。”
“嗯，对啊。”
叶子一笑声音哽咽：“泡泡被父母遗弃，你幼时父母双亡，娜娜十五岁就要被父亲卖了，都是烂得要死的命运，偏偏你们个个都向阳而生，我应该更积极向上的，却没用的一直往深渊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