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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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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我伺候夫人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大多数道士都是骗人的。”莫兰露出些尴尬的表情,“咱们霍邑的兴唐寺虽然灵验,可近在咫尺,有些话不方便让他们知晓……法师来自长安,云游天下……”

她话没说完,玄奘自然也听得出来,敢情是因为自己是个外地僧人,哪怕知道了夫人小姐们的隐私,办完事就走,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让人尴尬。

他苦笑一声:“好,你先说说吧。”

莫兰看了看厅内,除了波罗叶这个粗笨的海外蛮子也没有旁人,当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约从去年春上开始,我家夫人每每一觉醒来,身上总会出现一些红痕。夫人也很疑惑,结果没几天就退了。但是过了几天,就又出来了。夫人还以为是斑疹,找大夫用了药,也没什么效果,因为那红痕来得毫无征兆,有时一个多月也不曾有,有时连着几天越发地多。我和夫人、小姐都很疑惑,越来越觉得这县衙鬼气森森的……”

莫兰说着自己也有些怕了,左右偷偷地看,好像有鬼在四周觊觎:“县衙阴气重,莫不是真有什么妖邪作祟?”

玄奘皱紧了眉毛:“这红痕究竟是什么模样?”

“千差万别。”莫兰道,“有些是长条,有些是红斑块,有些甚至青紫。看起来……”她眼里露出一丝恐惧,“看起来就像有鬼拿着指甲狠狠掐的一般。”

“红斑上可有突起如粟米的小颗粒?”玄奘沉思了一番,问道。

莫兰迟疑着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那便不是疹子了。”玄奘喃喃道,心下无奈,自己好好一个研习佛法的僧人,却被人拉来驱邪,“那么,这些瘢痕出现在哪些部位?”

“出现在……”莫兰正要回答,忽然屏风后面脚步声响,环佩叮咚,一缕柔腻的香气飘了进来。

“哎,夫人来了。”莫兰说。

一名盛装少妇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这少妇高髻上插着步摇碧玉簪子,浅紫色的大袖襦裙,白腻的酥胸上还坠着镶蚌团花金钿,一派雍容富贵。人更是明眸皓齿,姿容绝色,尤其是身材,纤秾得益,似乎浑身的弧线都在弹跳着。即使玄奘这个和尚看来,也能感受到一种生命律动之美,与山间勃发的花草树木不相上下。

波罗叶到底是个驯象师,也不知道避视,瞪大印度人种特有的滚圆眼珠,盯着人家夫人看。果然见那夫人的洁白脖颈上有几块红色的瘢痕,团花金钿旁边的酥胸上,还有长长的一条红痕。

“这位便是长安来的高僧吗?”李夫人没注意这天竺人,乍一看见玄奘,不禁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异色。

“阿弥陀佛。”玄奘站起来躬身合十。

李夫人呆呆地看着玄奘,明眸之中居然满是骇异,一时忘了回礼,好半晌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在一旁的坐毡上跪坐,洁白的额头上,竟隐隐渗出冷汗。

玄奘莫名其妙,只好趺坐,一言不发。

“法师来这里,有何贵干?”李夫人凝定心神,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问道。

“这……”玄奘更无奈了,是你们的典吏把我拉来,丫鬟把我拽来的,干吗问我啊?但又不能不答,“贫僧从长安来,本是为了求见郭明府,问询一些旧事。谁料明府巡视汾水去了,马典吏和莫兰姑娘便把贫僧找来,询问些邪祟之事。”

“邪祟?”李夫人倒愣了,转头看着莫兰,“什么邪祟?”

玄奘和波罗叶不禁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发呆。

“夫人,”莫兰急忙说,“不是您身上的红痕嘛,您常说梦中见到些鬼怪,只怕县衙内不干净,咱们不是想着去兴唐寺做场法事吗?可您又担心这,担心那的,这不,我把法师请到了咱家里……”

她这么一说,李夫人的脸上霍然变色,狠狠地瞪着她,眸子里恼恨不已。

玄奘也明白了,敢情都是这位大丫鬟自作主张啊!

“莫兰……”李夫人恼怒不堪,却没法当着玄奘的面斥责,重重地一拍食床,“你给我退下!”

莫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夫人为何如此发怒,但又不敢违拗,只好噘着嘴跑进了后宅。

李夫人面色晕红,更显得美艳如花,不可方物,尴尬地看着玄奘:“让法师见笑了。这婢女从小伺候我,疏了规矩,闺阁玩笑事,竟让她惊扰外人。”

“阿弥陀佛,”玄奘也有些尴尬,“是贫僧孟浪了。”

李夫人叹息了一声,眸子盯紧他,竟然有些失神。玄奘是僧人,自幼修禅,一颗心早修得有如大千微尘,空空如也,面前这美貌的夫人,在他眼中跟红粉骷髅差别不大,自然不会心动,然而却也翻腾出些许怪异:这夫人一直盯着贫僧作甚?

“法师是哪里人氏?”李夫人道。

“贫僧是洛州缑氏县人。”玄奘合十道。

两人似乎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

夫人问:“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父母早亡,有三位兄长和一个姐姐。”

“你有兄长啊?”李夫人面露沉思,“你那三位兄长如今都做什么生计?”

“贫僧十岁出家,至今未曾回去过。出家前,大兄是县学的博士,那时还是前隋,如今我大唐政律,靠近府城的县,有了府学,不再设县学。缑氏靠近洛州,恐怕早已裁撤了吧!大哥如今身在何处,贫僧也不清楚了。”提起亲人,玄奘不禁露出些许黯然,眼眶微微湿了,“三兄务农,有地百顷;大姐嫁与瀛州张氏。倏忽十七年了,由隋到唐,由乱到治,洛阳一带乱兵洗劫这么多年,家人也不知如何了。”

李夫人想起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可怕乱世,也不禁心有触动,叹息不已:“那你二兄呢?”

“二兄陈素,长我十岁,早早便在洛阳净土寺出家了,法名长捷。”玄奘道。

“长捷……”李夫人喃喃地念叨着。

“贫僧五岁丧母,十岁丧父。是二兄将我带到了净土寺,一开始是童行,十三岁那年剃度,做了小沙弥。”玄奘露出缅怀的神情,显然对自己的二哥有很深的感情,“太上皇灭隋立唐后,洛阳王世充对抗天军,战乱将起,二兄带着我逃难到长安,随后我们又经子午谷到了益州,便在益州长住下来。”

李夫人眸子一闪,急切地道:“那你二哥现在呢?他在何处?”

玄奘一怔,露出迟疑之色,道:“武德四年,贫僧想出蜀参学,游历天下,哥哥不允。我便留下书信,离开了益州,从此再未见过。”

“原来如此……”李夫人感慨不已,“高僧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玄奘默然不语。

“大师,”李夫人咬着嘴唇,显然有一桩难以决断的心事,半晌才道,“妾身有句话想奉劝。”

“阿弥陀佛,夫人请讲。”

李夫人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一字一句道:“大师可否即刻离开霍邑,离开河东道?”

玄奘愕然:“夫人这是何意?”

李夫人却不回答,双眸似乎笼上了一层雾气,只是痴痴地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那仕女图细笔勾勒,极为生动,画中少女嫣然而笑,裙裾飞扬,直欲从画中走出来。看那眉眼,跟眼前的李夫人一模一样。

李夫人看得痴了,似乎忘了玄奘在场,喃喃地念着仕女图边上题的诗句:

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

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

舞胜柳枝腰更软,歌嫌珠贯曲犹长。

虽然不似王孙女,解爱临邛卖赋郎。

锦里芬芳少佩兰,风流全占似君难。

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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