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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攥皱了身下的无菌布。
褶皱里还残存,着两个小时前,紧握方向盘的触感——
当时后座蓝荔的呻吟,与引擎轰鸣绞成双股麻绳,勒进她掌心的肌肤。
"要看看孩子吗?"
助产士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虽然是早产,但肺叶发育得很好。"
景钰虚弱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紧张。
苍白的指尖,在产床边缘蜷缩成蝶翼般的弧度,睫毛轻颤着颔首。
助产士托着襁褓靠近,消毒水气味中,忽然漫开初乳的甜香,
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一张一合,粉嫩的小拳头时不时地挥舞着,呼吸均匀而平稳。
这鲜活的证据,让景钰胸腔里,翻涌起惊涛骇浪。
八个月来积攒的能量,都在此刻倾泻。
她记得产检单上,每道折痕里藏着的泪痕。
更记得,b超室里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曾怎样割裂她的耳膜。
妊娠剧吐时抱着马桶颤抖,胎动频繁的深夜,对着胎心仪数自己的脉搏,孕期手册上,永远缺席的伴侣签名栏
所有支离破碎的坚持,都在她触到两个宝宝温热额头时,瞬间化作齑粉。
她的记忆,突然溯回到车祸后那天。
那时她腹中藏着两个孩子的脉搏,而李岩松却整整昏迷了四个月。
此刻产房的顶灯在泪膜中,晕成模糊光晕,恍惚与icu的冷光重叠。
他醒来时陌生的眼神,比医疗器械更冰冷,曾经说过要看着两个孩子出生,也食言了。
"他们眼睛像你。"
助产士的恭贺,悬在半空中。
景钰的泪水,无声地渗进襁褓经纬,在浅蓝色棉布上,晕开深色漩涡。
怀中的婴儿,突然抓住她一缕濡湿的长发,原始的生命力,顺着发丝灼烧进血脉。
景钰尝到唇角漫开的咸涩,原来悲和喜,真的能……同时从泪腺涌出。
手术灯终于暗下去,她听见护士笑着说:
"为勇敢的妈妈和宝宝们点赞!"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直到景钰和蓝荔都进入产房,景城还是不能完全平静下来。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因为等着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跑上跑下的安排,两个产妇的产后护理,还有三个宝宝的月嫂,景城折腾的够呛。
产房外的走廊,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灯管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
景城攥着一叠缴费单,后背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后腰。
当他第三次核对产妇信息,护士站传来的呼叫铃,惊得他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
方才姐姐溅在地砖上的水痕,还没干透,在廊灯下泛着粼粼的光。
"产妇家属?"
护士推开弹簧门探出头,橡胶手套上沾着淡粉色血渍,
"需要您确认下,无痛分娩同意书。"
景城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产房里突然传来,不知谁的痛呼,像是钝刀划过玻璃的声响……
惊得他喉头发紧,签字笔在纸面,划出歪斜的痕迹。
等签完了,景城才发现,自己刚才签的同意书,居然不是姐姐的。
蓝荔突然生产,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景城用她的手机,试着联系乔宏亮,可对方却说,最早也要等天亮才能赶回来。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像被按了快进键。
景城在七楼产科和三层新生儿室之间来回奔忙,鞋跟敲击防火楼梯的声音,在空荡的安全通道里回响。
等终于联系到月嫂时,景城的领带,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
第一声婴儿的啼哭,穿透产房隔音门,景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个育婴师提着大包小裹,出现在走廊,消毒水味道里,混入了奶香味。
她们围在育婴室玻璃窗前,窃窃私语,
“三个男宝宝……”
“真机灵,眼睛在滴溜溜的转……”
保温壶和婴儿衣物,在长椅上堆成小山。
最年轻的月嫂,掏出软尺给双胞胎量头围,淡黄色皮尺,在新生儿泛红的皮肤上勒出细痕。
当暮色爬上窗棂,景城倚着消防栓,揉太阳穴,小腿肌肉突突跳着抽痛。
像打仗一样,混乱的一天。
他终于可以喘息。
湿润的消毒水气息,裹着婴儿啼哭声在走廊回荡。
病房里堆着,三个未拆封的尿布箱,吸奶器和奶瓶散落在窗台……
景城刚在,飘着奶香的病房角落坐下,充电器就硌到了他的后腰。
他摸出姐姐落在陪护椅上的手机,屏幕在暮色里骤然亮起。
"李岩松"三个字,随着震动在掌心发烫。
另一头的李岩松,觉得很奇怪,平日里分享欲爆棚的景钰,今天居然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