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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条路若并非坦途,而是荆棘满从呢?”
“那我就把那些荆棘踏成坦途。”
“生命可贵,一生匆匆我只愿来日华发生时,回首往昔,能毫无遗憾地道一句无负韶华。”
燕乘春盯着纸上记着的话,眸中渐渐就掀起了一阵波涛云涌,昔日的画面也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眼前
“人立于战场,你不挥刀,刀就会挥向你。春哥儿你要记住,人生有时就似战场,哪怕再难,挥刀杀过去就对了。”
“爹,您这腿还痛吗?”
“以前痛,现在不痛了。”
小乘春拿手按着父亲胸膛,懵懂地问:“我看祖母会捂着这里流眼泪,看起来很痛的样子,爹你也会这里痛吗?”
父亲坐在轮椅上和蔼一笑,“以前痛,现在也不痛了。”
小乘春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为什么都是以前痛,现在不痛了?”
父亲将小乘春抱到大腿上让他坐着,笑道:“因为爹想明白了,春哥儿,你还记得爹教你的《辛夷坞》吗?”
“记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父亲摸摸小乘春的头,畅想道:“以前爹去西北时曾途经一处山野,那边的辛夷就像是诗里说的一样开了满山,紫红紫红,繁盛似火。后又见它花期过去,就似大戏落幕一般。可不管过了许久,爹依然只记住了那花开满山的场景,不禁时时赞叹。
春哥儿,人生匆匆苦短,虽终都会似秋叶般待落,可这一生只要如夏花般曾绚烂过,便也不算白活。你爹我现在虽不中用了,但回首往昔,也曾生如夏花一般,当真能说一句无负韶华!幸之!足矣!又何须心痛惋惜?”
父亲的话不住在脑中回响,渐渐与面前的字句重叠,又被这字字词词掀起了层层巨浪,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他的胸膛,又一浪接一浪地击起了更澎湃的力量。
五月初九这日,苏淡云她们在寺里用完了早膳便一同离开了灵渊寺,正式踏上归程。
初十是恒安堂要给客户交货的日子,因端午出行,苏淡云怕临时会有事情耽搁,便在去灵渊寺之前把复容膏的订单全部赶了出来。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否则怕是身子没恢复就要赶下山去了,哪能像现在这般舒舒服服多住了两日才走。
只是夏清允也为了自己一直留在寺中陪同,苏淡云想着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夏清允自己却是因这难得的放松欢喜得很,一直出言宽慰,回程时又怕苏淡云身子受不住颠簸,特意让马车走慢一些,如此慢慢悠悠地往回走,终于在下午未时左右进了京城的城门。
因两府一个在西城一个在东城,两人便也无法再继续同行,只得在城门口依依不舍道了别,又约好了下回再见面的日子,之后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自往家去了。
回到永定侯府,苏淡云照规矩先去给曾氏请了安,同时送上自己在灵渊寺求来的平安符。
其实这也不是她特意求的,纯粹只是为了堵曾氏的嘴随手拿的几个。
之前苏淡云突然晕倒,不知何时能醒,贺怀琛来探望时便已让石厚朴回侯府给曾氏报了信。
曾氏自是又吐槽了一番这儿媳身子弱不中用之类云云,此时拿着儿媳妇特意给自己“求”的平安符,想起之前回来报信的人说这儿媳妇是为了祈福不堪劳累才晕倒的,那些吐槽挑剔的话便就没好意思出口,最终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有心了,之后就将人打发回去歇息。
苏淡云自也不想多留,见曾氏这么没说几句就让自己离开自是乐意之至,遂得体行礼告退,施施然回了自己院子。
虽然离开数日,院中各处却在石嬷嬷的料理下一直都井然有序地运作着,并没出什么岔子。
苏淡云对此甚是满意,真诚称赞了石嬷嬷一番。
灵渊寺素斋出名,花糕也做得甚好,苏淡云回来时便买了一些,这会儿称赞之后便拿了一盒单独赏给了石嬷嬷,另外又拿出两盒交给石嬷嬷让她分给院里众人尝尝。
石嬷嬷感动谢过主子的赏,想起什么又连忙汇报。
听说自己不在的这几日,英国公府的人来找过江氏,苏淡云不禁担心起来,便在次日拿着特意给江氏和贺知嬑带的花糕去了碧浔居探望,顺便把这两日耽搁的施针补上。
江氏之前便跟苏淡云吐露过娘家人逼自己改嫁之事,这下见了苏淡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施完针便拉着苏淡云就这事聊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江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改善良多,在谈起娘家的事情时气归气,却再没像以前那样期期艾艾,说到气愤处甚至还能笑骂上两句。
苏淡云施针前已经给江氏把过脉,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此时的反应也不是装出来地,而是好转的表现。
真好!
如此一来,哪怕三个月后自己和离离开,她也不用担心江氏母女会因英国公的折腾,再重演上一世的悲剧了。
想着,她只觉了却了一桩大大的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又因江氏的好转,真心觉得欢喜,遂也开开心心地陪着江氏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便陪着贺知嬑玩了一会儿,又毫无意外地被两人留了下来一同用了午膳,如此直到午膳过后才得以领着锦善回了沁心院去。
只是才回到沁心院不久,便突然来了稀客登门。
苏淡云坐在小花厅的主座上,看着下首处打扮娇美的温玉燕,含笑问道:“温姨娘在庄子上玩得可好?”
温玉燕面上似是全然没了之前的防备,闻言温婉笑着回道:“好的,这都要多谢夫人的恩典。”
说着,她朝兰香望了一眼,兰香会意,连忙上前将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恭敬奉上。
那荷包绣着翠竹图案,其中还有一只鸟儿落在竹叶之间,似在歇息又似在清啼,看着很是栩栩如生。
温玉燕柔美笑着,和声细语解释起来:“这是妾身为答谢夫人所献诚意而亲手做的,可惜妾身之前一直没能得到机会与夫人多些来往,故而也不晓得夫人到底喜欢什么。
上回来时见夫人屋中摆着风摇翠竹的屏风,又听闻夫人爱去侯府的竹林观赏,便猜夫人应是爱竹之人,就自作主张绣了这么个图案。无奈手艺不精,真是让夫人见笑了。”
苏淡云听着,深深看了温玉燕一眼,只觉今日的温玉燕真是要多怪就有多怪。
俗话说得好,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认为温玉燕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答谢她的诚意。
想着,她伸手拿起荷包端详了下,赞道:“温姨娘真是好手艺,这荷包我甚是喜欢。”
言罢便瞅了温玉燕一眼,见她放在膝上被宽袖遮掩的手稍微用力扯了扯手中帕子,又见她端庄笑颜下眸底掠过的一丝算计,不禁心中了然,遂将手中荷包放到身旁桌上,温和笑道:“温姨娘今日过来,应该不只是跟我道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