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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出生是错的,爱的人是错的,恨的人也是错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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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尘埃下的鹤王,唯一一次失去了谍主非晚的联系,谍主非晚跟了鹤王足足半辈子。

他预感到非晚可能已经因为这次的全面暴露,而被抓了。心里很不安,他一面压制王古茗和侄子贺恭年的夺城,一面步步为营地救女儿。

此时,一名间谍将紧急密信送到鹤王的手中,鹤王忙拆开外面的加密信封,露出里面的两封信。

一封的封面,写着绝笔信,爹爹亲启。

鹤王感觉地动山摇,抬头看四周,发现一切都是平静的,原是他的心,他的感知觉,在颤抖,颤抖得手都在摇晃,像一个垂垂老矣,肢体不受控制的中风病人。

信件终于被打开,上面的字体娟秀,写着:“爹爹,谢谢您爱我,谢谢您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却从未为您做过什么,甚至一再违背您给我的安排。

这次也一样,我救下了妹妹,决定承担自己生命的终结。

如果爹爹您还愿意爱我,就请放过相府里的人,因为相府里的人,没有谁害过我。

下辈子,爹爹不要找我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做您的女儿,我大概骨子里,是叛逆的。

因为我想身侧有伙伴,哪怕被不小心划伤。我想有人陪着我嬉闹疯跑,哪怕不小心摔伤。我想有毛茸茸的小动物环绕身侧,哪怕被伤到。

也许伤得多了,我就有学会了在伤痛中站起来,就不会像这次面对毒的疼痛时,觉得过分疼痛,而选择了放弃。

对不起,爹爹,害您白辛苦一场,害您白发人孤苦伶仃,瑞儿有罪。”

鹤王眼泪颗颗滑落,呢喃哽咽:“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不肯听爹爹的。爹爹为你,舍得下整个东渊,你却舍不下一个所谓的妹妹?你知不知道,你是爹爹唯一的孩子啊。”

鹤王颤抖的手,将另一封信抖落,上面写着诀别信,臭鼬呈上。

鹤王突然意识到,或许瑞儿不愿意用温瑶玥的血,可是他安排的臭鼬,完成了他交代取温瑶玥血的任务,也说不定。

于是鹤王用他那双失了掌控能力的手,颤抖着快速打开信笺:“回禀主上,主子瑶瑞已于昨日凌晨亡故。主子瑶瑞因不忍心用妹妹延缓她的性命,以死逼着属下带着主子一起去救她的妹妹,主子最终因为劳累奔波,加速毒素蔓延而亡。属下已经遵从主子遗愿,为其选了墓地安葬。属下自知保护主子失利,罪不容恕,特向您诀别,从此以后,属下这一生,都甘愿为主子守墓。特请您善待属下母亲谍主。”

鹤王白发寸寸横生,哭得嗓音沙哑暗沉。

臭鼬是非晚的亲生儿子,是他鹤王亲自教养出的暗卫。当臭鼬被鉴定学有所成,能独挡一面的时候,交代给臭鼬的唯一任务,就是负责女儿瑶瑞的安危和成长。

他记得臭鼬不止一次,在信中禀明,瑶瑞想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小女儿们的嬉闹,小女儿们都爱的毛茸茸小动物,甚至对小小的受伤,都略有期待。

但他不信,哪个小女孩不渴望被呵护得无微不至?

可女儿写给他的信,却说女儿想身侧有伙伴,哪怕被不小心划伤。女儿想有人陪着嬉闹疯跑,哪怕不小心摔伤。女儿想有毛茸茸的小动物环绕身侧,哪怕被伤到。

他没想到他那么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的父爱,竟然成了剥夺女儿快乐,不眷恋人事生活的刽子手。

他甚至不顾一切,拿整个东渊,先是胁迫白远来守护女儿。后见女儿不要白远来,他又拿整个东渊为饵,拼尽全力要杀了泽王,废了禹王,想要助女儿登上后位。可他失败了,又重新保存仅有的势力,在侄子和外人野心下,努力稳住实力,只为将来还能为女儿博一个至尊后位。

得知女儿中毒,他不惜出动皇都所有暗棋,只为拿下温瑶玥救女儿,可这一举动,竟让他成了女儿因奔波而加速毒素蔓延的元凶。

鹤王唇角翕合,发出的是泣不成声的调:“什么‘主子遗愿,为其选了墓地安葬。’我的女儿,为什么不愿意葬在我们贺家的墓地?”

“为什么?”

“是在怨怪爹爹赶走了你身边的人?怨怪爹爹送走了你的小动物?怨怪爹爹伤害了你的妹妹?”

鹤王颓然跪在地上,泪水糊了满脸,也糊了视线。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血淋淋的人,站在他面前:“主上,您怎么,怎么?”

怎么苍老了十几岁,头发都花白了?不复之前俊朗。

鹤王听着熟悉的声音,疯狂擦干眼泪,他希望这位陪了他半辈子的得力下属,能带来不一样的情报:“非晚,是不是有新的消息?”

非晚倒在地上,她因为拦杀救温瑶玥出狱的暗卫,而被泽王三箭齐发,射中了要害,又被抓住严刑逼供。她趁着泽王突然离开之际,拼死逃了回来,用最后一口吊着的气,送回了这封主上心爱之人的信笺。

鹤王一把将信笺打开,是秦妍的,他的脸色逐渐灰败,头发彻底变白。

非晚躺在地上,用生命最后一口气,看了一眼这位她放在心上,又不敢触及的男人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她错把别人当成鹤王,荒唐一夜后,有了儿子的记忆里,死去。

鹤王专注着信的内容:“故人贺伯巨,乃吾红尘过客。尔生性刚硬执着,对吾强夺两番。吾不怨尔,只悔吾当初心性不坚,情乱意迷,半推半就应了尔,而害了吾父性命。今吾女也去,吾孤家寡人,遁入空门,将来必死于庵堂。唯有一言,留吾之红尘客:放下。”

鹤王贺伯巨眼泪仿佛干涸了一般,怔怔的看完了信,脊骨和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干。

爱了一生的秦妍,后悔了他们当年的狂热。

爱一生的人,遁入了空门。

他觉得自己像是热烈地来过这个世上,历经沙场,受过满门被杀的苦楚,有过一怒斩天子的气概,有过离经叛道的私奔爱情,做过为爱女不顾一切的父亲。

到头来,两手空空。空得他怀疑自己并没有热烈的来过,而只是这世间的一个过客,刚好就遇上了这场大起大落的戏,又恰巧成为了戏中人。

现在,戏散了。

他丢下信笺,带着曲终人散的清明眼神,抬头看四周,这是一间巨大的书房,他的书房。

书房里,躺着跟了他半辈子的女属下非晚。

他哑着嗓音唤道:“非晚。”

地上浑身是血的人,没有回应他,他探了探鼻息,非晚已然没有了生气。

他慢慢收回了手,发出低低的,无奈的,连串的笑:果然是一场戏,曲散,人亡。

他笑着走出书房,贺恭年迎了上来,刚要责备叔父为什么死活不肯将六城掌管权给他,就被叔父满头枯燥的白发,和苍老了十几岁的年迈老人模样吓到:“叔父,你怎么?”

贺伯巨用清明又淡然世间一切的眼神看向贺恭年:“我们贺家满门被杀时,女眷实施的是绞刑。我杀回先朝皇都的时候,唯有我的奶奶,因绞刑不彻底还剩下一口气,奶奶对我说,让我们贺家男儿,宁做下贱商人,也不要再走仕途,因为高处不胜寒,容易祸及满门。”

说完洒脱离去。

贺恭年被最后一句话,敲击进心灵。他瞬间明白了叔父,不重用他,也不将东渊传给他的原因。

可即使知道了原因,他也还是想要高高在上的权利。

因为,他是贺家子孙,是前朝将门贺家后人!

“叔父!”贺恭年大喊,想要将想法,告诉叔父。

然叔父那满头的白发,融进漫天的雪花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仿佛羽化而去,又仿佛从未来过这世间。

他有一种错觉,那便是叔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才发现,今天不是错觉。

叔父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东渊失去了叔父坐镇,也因此陷入他和王古茗无止境的争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