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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气温低,水温更低了。本来就很憔悴的官洪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白天晚上不停地浇水,更加削瘦了。在三分场,很少一个人承包一份棉花的。绝大多数承包职工是一个人在地里浇水,另一个人送饭,白天晚上还可以相互替换轮流着干。官洪是单身职工,不仅没人做饭送饭,更没人换班干,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他知道自己没人送饭,就蒸了一些馒头,做了一锅米饭,炒了一些大白菜,带上一件大棉袄和一床旧棉被,把棉花地的高土包平整了一下,垫上芦苇,将大棉袄和旧棉被放在芦苇上,住在在那里,饿了就烧一滩火,将带去的食物热一热;冷了就裹上一件棉袄和旧棉被在篝火旁烤一会儿。
寒风呜咽,枯树瑟瑟,一股冰凉的寒意顷刻间填满了塔里木河。寂静无声的棉田里,偶尔传来一阵风吹过棉杆的轻微沙沙声,似乎是在沉思一年的得失,没有生灵栖息的地方,一切灵都安静无声。只有不远处渠道水进入地后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在为这片寂静的夜空增添了一抹活力。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不知是唤醒同伴,还是呼喊好友,发出嘹亮的声音,划过官洪的头顶,飞向远方
官洪一个激灵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后,慌忙拿起坎土镘,急忙跑到地里,看到地里垮了个口子,而且较大。官洪慌了,急忙举起坎土镘,狠劲地挖下去,连泥带水放在垮口上,可刚放下去,立即被急速的流水冲走了。官洪慌了,继续狠劲地挖土,仍然没能将垮口堵上,汗水已经顺着的脸往下流。官洪急了,索性将棉大衣脱下来,一边堵垮口,一边擦着汗。寒冷的天气和官洪的脸上热汗形成强烈地反差,热气从他脸上冒出来,形成一股飘渺的雾气。
官洪正在拼命地堵口子,一丝亮光慢慢地移过来,在黑暗的夜空里,这丝亮光很耀眼,仿佛深不见底的地核中一束地火,犹如是遥远宇宙向人间投下的温柔目光。他扶了扶眼镜,等到亮光越来越近了,他才看清楚,是老班长李山水提着马灯过来。
官洪的眼睛立即湿润了。
看见官洪浑身上下溅满泥浆,汗水也直往下流,而地垮口子仍然咕咕地向外翻水,李山水把马灯交给官洪,接过他手中的砍土镘,一边堵垮口一边给官洪讲解要领:“官洪,堵垮口子的时候,心不能太急了,要先备一些土放在旁边,然后从口子两边慢慢堵,往中间合拢,待口子小了流水慢了,最后才把备用的土赶快填上,再把中间的这个小口子封住,就很快堵好了。如果堵得太急了,放下一锹土,会很快就被水冲走的,不仅需要很多土,也一时堵不起来。”李山水说完,喘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声,发出急速的呼吸声。
堵完了垮口,李山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咳嗽了几声后,又随官洪检查了渠道里水的深度和地里进水情况,确认都很正常了,才来到官洪燃烧的一堆篝火旁边和他聊起来:“官洪,一到冬天,我这哮喘老毛病就要犯了,再加上前几天我的地号也在浇冬灌水,感冒了,眼睛更不好使了,没来得及到你地里看看。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到你家去想问问你地里浇水情况,听王向东的母亲说她已经两天没见到你了,我知道你地里的冬灌水还没浇完。本来想上晚上就到你地里来看看,可上半夜还是头重脚轻的,下半夜才感觉好一点了,就到过来看看了。”
官洪听了,心里一热,赶紧背过脸去擦了一下眼睛。
“你最近写诗了吗?官洪,我怎么在报纸上没看到你写的诗了呢?”李山水喘着气问。
“老班长,最近这段时间没顾上写,我和场里的职工换了几个工,我本来想在我浇水的时候,他们可以帮一把,谁知他们有的不愿意晚上还工,有的自己的地也在浇水,撞车了。”官洪说。
“过罢春节浇春灌水的时候,我将每个承包户编好浇水顺序后,提前告诉他们,让我们班里的人员相互换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官洪感激的点点头。
“你的诗写得很好,我很爱读的。官洪,你不写了,我也就没诗歌读了,你应该坚持写下去。”
“老班长,我这段时间虽然没写了,可我看见最近的报纸上,每期都刊登好几篇诗歌呢!你还是可以读到的呀?”
“我习惯了读你写的诗,就不习惯读别人写的了。你可要满足我的这个要求哦!”
说到诗歌,官洪来劲了,两天两夜的疲劳也似乎一扫而光:“老班长,您放心吧,等浇完了压碱水,我马上就写几首给您看看。”
“我文化不高,习惯了在报纸上看东西,方方正正的字体容易看得懂。你应该多写些诗在报纸上,我看着才舒心呢!”
“好的,好的,老班长,我争取在报纸上多发表一些诗歌让您看!”官洪愉快地答应着。
“嗯,可不能让我失望了。好了,官洪,明天你休息一下,我看能不能调剂出一两个人帮你一下,天天在地头上吃,天天在地里睡,天天泡在盐碱水里,天又这么寒冷的,不回家去休息一下,怎么能吃得消呢?”李山水一边喘着气一边咳嗽着说。
官洪感动得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官洪,你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等缓过劲来了,再多写一些诗。你要是不写了,我在报纸上读不到了,可就不乐意了。”
说话一向不拖泥带水的李山水,此时的嘴巴围绕着这个话题显得有些罗里罗嗦了。
“我记住了,老班长。”官洪再一次答应着。
听到官洪答应了,李山水抬头看到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才提着马灯回去了。
时间的脚步是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方法也无法留住的。很快,春节已经到来了。
五一农场要在春节期间举办社火表演,各单位也根据实际情况,开展了一些文艺活动比如拔河、篮球、排球、象棋、扑克牌比赛等。
正月初一上午,五一农场社火表演开始了。
方锐早早就来到了广场上。她不是单独来看热闹的,而是来进行现场观摩和学习借鉴的,在为举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做准备工作。而且,春节期间,五一农场有几台文艺节目需要她参与和主持,因此,她就特别认真地准备着。
在塔里木各农场,年味并没那么浓,只有看了社火,才知道大年是真真切切到来了,才感受到传统年味穿过千年的时空,从远古的风俗中向边远的小镇走来,一代传承千年的文化精神与传统美德,生生不息,年年有味。
五一农场办公楼不远的职工俱乐部广场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观看社火表演的人还在不断地四面八方涌来。方锐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等待着。刚站了一会儿,远处就传来铿锵有力地“嘭,嘭,嘭,嘭,跄,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响彻了整个广场。
广场上,人越聚越多,逐渐将方锐的视线挡住了,她不得不踮起脚尖观看着。见社火表演队前面的两人手里举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五一农场社火表演队”,紧随其后的是五一农场六十名中学生手里举着红、蓝、黄颜色的旗帜,充满活力地摇动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口号:“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有两条“大龙”跟在学生队伍的后面,两头“大狮子”神气十足地抖动着身子走在最后,领队不断将狮头举起来摇晃着,旁边的一人摇晃着绣球指挥着,上下左右翻动着,狮头也不断地向绣球上下左右观望着。
待表演人员和表演道具全部到场后,社火表演正式开始了,方锐赶紧抢个最显眼的地方观看着。
首先上场的是身穿黄色衣服、头扎白毛巾的人员敲起了太平鼓,旁边身穿红色上衣、头扎黄布巾的青壮年人敲起了丰收铜锣,太平鼓的声音威震四方;丰收锣鼓的声音清脆响亮,两音合一,联成了振奋人心的催征曲,预祝五一农场新的一年太平和丰收,展示着农场人的精神岁月。人们有的踮起脚尖,有的伸长脖子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并不时发出叫好声。
锣鼓表演在一阵响亮的声音和人们叫好声中结束了。
随后,一群身穿维吾尔族演出服装的姑娘们走上舞台,跳起了优美的舞蹈,最前面的一个姑娘行了一个过胸礼后,领着众演员们用维吾尔语说了声:“英依里拉尕木巴拉克伯里荪多苏拉”,然后又赶紧用汉语高声大喊:“新年快乐,朋友们。”台下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舞蹈就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
接下来是一个压轴节目戏耍狮子。只见一个人拿着绣球在前面奔跑着,后面跟着两头大“狮子”追逐着,那个拿绣球的人不停地转起绣球戏耍着“狮子”,其中一头“狮子”从搭起三层的桌子上一层一层地往上跳,一直跳到最上面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突然从最上一层桌子上一下子跳到地面,就地一个侧翻后站起来,两个耍狮人揭开身上覆盖的狮子道具,并列向观众鞠躬并高声祝福:“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这个动作太惊险太刺激也太振奋人心了,以至于下面的观众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随后又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掌声和叫好声。
方锐正看得兴致勃勃,夏侯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她跟前,并热情地询问她:“怎么样?方锐,好看吗?看完了到我们家去吃午饭吧!”
出于礼貌,再加上还沉浸在观看社火表演的兴奋之中,方锐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做饭的,再说还有招待食堂,他们过年也有人做饭,到那里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方锐说话时,仍然举头眼望前方,继续欣赏着社火表演。
“那,不到家里去,我们就在街上找个地方随便吃一点吧,我请客!”夏侯雨说完,伸手拉起方锐的衣角。
因为无心和夏侯雨说话,方锐虽然嘴里还在应付着,可眼睛仍然看着前面的社火表演。直到夏侯雨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她才醒悟过来,脸色一变:“放开,你真讨厌!”
周围观看社火表演的人听到方锐的大声训斥声,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方锐,你什么时候能放弃敌视我的眼光呢?我也是一番好意嘛,大正月的,即使你不接受,也不至于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嘛!你这不是让我当众出丑吗?”夏侯雨既尴尬又无奈更有些伤感地低声说。
“我用这种态度怎么啦?谁让你来烦我?如果你放尊重点,不时常来烦我,我自然对你的态度会好一些的。”方锐仍然气愤地说。
夏侯雨碰了一鼻子灰,又看到周围的人在看着自己,只好悻悻地走了。
农场人来自五湖四海,由于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他们对“大年”的过法也各不相同。有的过得比较隆重,将全家人召集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一顿团圆饭,然后开始娱乐活动如打牌、下棋等;有的则将所有的繁文缛节全部省去,甚至连一串鞭炮也不燃放,围坐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就算是过大年了。过得复杂的家庭没人羡慕;过得简单的家庭没人笑话,因为谁也不可能将家乡的风俗习惯照搬到农场里来。
春节期间,五一农场机关放了五天假,方锐也难得休息一下。看完了社火表演并参与主持了两场文艺晚会后,立即骑上自行车回到三分场里,和钟海涛、官洪、张欣等人聚集在官洪家里。此时的官洪也是难得的开心。一年忙到头,他把那间低矮的小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用李山水送给他的报纸将墙壁糊了一下,房子果然亮堂了许多。
“去年承包,我拿上了一点超产奖,除了给老家寄一些外,还留下一点,把你们请到家里来坐坐,我们一起聊聊天。房子太小了,我把被子都收起来了。我们把床铺当作桌子用吧,就围坐在床上吧!”官洪高兴地招呼着。
虽说条件很艰苦,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做饭也是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凑合着,但钟海涛、方锐和张欣还是很高兴地坐在官洪的床上。官洪做了几个家乡菜,麻辣的居多,大家把床铺上垫了些报纸,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喝着大高粱酒,叙说着一年来的得失,畅谈着新年的打算。
大家畅谈得正高兴,郑长顺和李海龙走进来。官洪连忙到隔壁邻居退休职工王向东的母亲家借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其他几个人挪了挪,挤一挤,郑长顺和李海龙坐定后,官洪说:“长顺,海龙,你们两个来晚了,不说罚你们了,至少要先来上一杯!”
郑长顺也不推辞:“官洪,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先敬方锐一杯,她好歹也算是回到咱们三分场探亲来了,是我们三分场的客人了。”
李海龙也赶忙说:“对对,我们先敬方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