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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悬空,天地似窑风似鼓,热浪滚滚影飘摇。
八月下旬,康国东部,无名之地,林中百帐立无人于中,帐外树阴下却躺着一地。
风躺于草席上的吕梁上身赤裸,下身一条宽松短裤,风吹热浪来,眼皮未睁先挠肚皮,轻挠几下才瞎开眼坐立而起,细观可见其双眼血红遍布。
吕梁打着哈欠斜头左看,席在李连在睡得正香口水横流,右观席在张扬却已无踪。微微一叹,吕梁环照四周,只见躺地无数并无几人已起。
“李连醒醒。”
李连眼一睁便本能的抹口水,动作进行到一半才记起尴尬,一脸不好意思道:“有事?”
吕梁一指空度:“他去哪里了?刚才我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丁千和石景也不在。”
李连有点迷糊,睡梦中好像被张扬醒过,张扬还说了几句话,却又好像没这回事,因为他记不着说的是什么了。
询问得知张扬跑去游泳抓鱼,吕梁重新躺回了树下,李连则一路小跑往山后走去。
吕梁躺下没一会就收到卫兵来报,山外来了百骑自称平镇卫队,并指名道姓找自己和随队的平镇人。
张扬一行还未踏入康国东部,便已和康庒分道扬镳,虽说临别时康庒就交待说会有人员接手引路,可才过三天,离平州地界还有近十天路程,人这就到了?吕梁带着几分凝重往山外走去,不是怀疑来人身份,而是对康庒的手段多了几份忌惮和不解,短短几天是如何通讯?又是如何在茫茫大地中找到自己?
随队平州人丘勇,一个精瘦汉子。吕梁行至山下,便看到丘勇已站在路旁等候,两人相视点头都未出言,吕梁在前,丘勇居后一同向山处岗哨走去。
陈豪对一脸惊讶的吕梁嬉皮笑脸道:“大统领好久不见了,有没有皮痒呀?要不再打一场。”
吕梁拍开伸来的手反讽道:“你够得着吗?要不要我蹲下来?”
陈豪抬手比了和吕梁比了下身高,才笑嘻嘻说道:“也就高一个巴掌,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再长一米也打不过我,还是一样一脚就翻。”
吕梁没搭这话,笑问道:“镇上没饭吃了?还是被镇长赶出来了?”
陈豪耸肩一脸无奈:“镇上放不下那么多人,大部分人都外派了,凌志和我到平镇差不多一年了,这次过来接你们是为了偷懒。”
“我那些老熟人还在吗?有没有和你们一起?”
吕梁:“自己进去找,营中没人拦着,你和谁熟我又不知道清楚。”
陈豪一行百人,张镇人就有三十个。三十人中,其九人曾是巡逻队成员,都曾在吕梁手下任职,剩下怎么看怎么面熟,吕梁就是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后山小河开阔处,张扬费力收网,听到身后脚步声头也不回便叫道:“看屁看,赶紧下来帮忙,不然等下又得啃肉干了!”
有人搭手帮忙张扬才回过头,这一回头就看到人群中有三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敢确定的他疑惑问道:“十二、十四、十九?”
被问话的三个少年带笑点头并叫了声大哥,张扬大笑不止,他乡遇故亲人的愉悦难掩,飞快爬出河旁和三个族弟聊到了一起。张扬北上时他身前的三个少年还在集训队,一经数年,三人已成年并被外派离境。
狂字辈中,生于张村的,张扬排第一,张疯排第二,张癫和张帝谁大谁小又争议于是并排第三,张龙排十二,张宇排十四,张王排十九,如令排到第几张扬不清楚,只知道弟弟张旭排在第九十一。
狂字辈,张扬不是最大一个,族谱上排在他之前成年的有十四个,最年长的己故,其名便叫张狂。而张镇的张狂属于寄名重名,其父张峰事先征求过族中同意,也得到已故者父母的点头。
重逢之喜难挡,张扬大摆宴席,无桌无椅亦开席,大中午就开喝,赶路和后勤全然不顾。吕梁苦笑却没阻挡,不是不想拦而是没必要了,陆豪的出现意味着前路无阻,吃穿用度不再是问题,不会再出现有钱却买不东西的窘境。
山间野菜品自然不多,共同就四个菜,一腊肉、一鱼、一牛肉、一野菜汤,胜在分量很足个个用盆上。
席间闲聊,张扬终于知道康庒说的不太平是什么了,不是闹土匪,也不是闹灾,而是分脏不均,平镇很大领主很多,而赚钱一事不可能面面俱到谁都能顾及。眼下闹得最僵的是港口问题,占据沿海一带的小领主,被从陆的大领主刻意针,不是设卡拦路刁难,就是卡着货物不放行。康庒若在,这些事估计闹不起来,可他已数年没有坐镇平州,而其子康远还不足以力压群强。
张扬知道自己被坑,又不能真拍拍屁股不管。平镇对于同盟很重要,同盟只要想做六国的生意就何必须过境平镇,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粮食,平镇的粮贸量占了同盟进口分额的一半。
康庒对于铜部很重要,双方二代数十年的经营,不能因食言而产生裂痕,康庒敢往铜部跑出于信任,敢拖孤也是出于信任,敢让铜部人负责内部也是出于信任,敢在皇帝没点头前就让铜部人在境内大举经商也是出于信任。而眼下康远更是把信任做到了极致,他对铜部人几乎不设防,任由铜部探察队在领地瞎逛乱搜,平州城内还驻扎着张氏一支二千人的‘运输队’。
平镇堪比同盟会境的版图上,分布着三百八十四个领主,其中还有二公三侯,而这些领名下还有数之不尽的小贵族和乡绅。
张扬听陈豪说平镇有三百八十四世袭领地头就大了,康庒这不是坑人,这和活埋没区别了。
利益上的纠纷得用利益解决,而固定的利益永远无法解决争端,只会越谈越僵,唯增加创收一途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张扬叹着气问道:“探索队有没有发现可开釆的矿藏?有没有发现可经营的农作物或能用于制造的物品?”
陈豪苦笑答道:“矿有不少,就是和国内有点对冲,已探查发现平镇境内有多达六个可开釆的铁矿,另有一处金矿二处铜矿,近海有一个油田,平州北面有一处煤矿,可这些大多数都能影响国内,我们没敢和康国人老实交待,只报金矿和一处铁矿。此外能多于工品的原料也有很多,近海一带橡胶剑麻类充足,内陆则发现了烟草…”
陈豪还未说完,张扬便已举手示意不必再说,简简单单几句,说明平镇不止富足,而是直接做金矿上了,缺的仅仅是不识货没发现和无力经营。
老实交待?建工厂?给技术?张扬纠结了,纠结许久才失笑骂自己脑袋有病,把席地而坐围做一桌的七人惊到了。吕梁都做好了扑人的准备,生怕张扬发疯了!这都怪黄图张癫,他们没少和吕梁进张扬的发疯历,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十九一脸担忧又惊恐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张扬一笑拍了少爷一巴掌气道:“不就是发疯时拿砖头砸过你嘛,又没砸中你怕个球!老子现在很正常!”
也许是张家遗传基因太强,几乎个个都会在青少时期长青春痘,张扬出了意外才逃过一劫,而张疯、张癫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张癫至今都没消,张疯在军中滚得黑黑不溜秋倒不明显。
一脸青春痘的张十九,听堂哥这一说不由回怼道:“当时你被绳子绑着都差点砸中了!要没绳子的话估计我已经挂了。”
十九的话引起共呜,十二、十四也开始扒张扬的疯癫事,虽然知道和遭遇的都不多,却还是能调侃上一会,张扬没被绑到床上并谢拒探视前,三人都曾前往问侯探视。
张扬没搭理身边人的调侃,继续想事情,平镇的事越想越觉得无解,庞杂的私有领地注定了开矿,开工厂,给技术都会出无错事端,唯一的办法还是甩锅,把事甩康庒和长老院头上,他们做什么决定都行,和本人张扬无关。
星海,黄图坐立难安一个劲在大楼外转圈圈,张癫和陆虎则死死盯着他,生怕一不注意黄图便往楼里冲,辛火难产了,一天一夜过去依旧未见有人出来报信。
学院放假了,少年们识趣绕开教学楼,李佳项着大肚皮来过两次,却都被陆虎拦住没让进楼。童馨来的次数更多,多半是被满世界的给闹的,小半是出于担心,她不会人拦只在楼外看看,也不问情况。
张癫一脸疲惫道:“走吧,进去看看。”
陆虎点头:“看看也好。”
黄图却怕了犹豫了,怕辛火熬不过来,怕进去会是告别,怕孩子胎死腹中,他停下转圈无力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抱头。
三楼某房,四名青衣大夫刚松一口气,辛火却看到娃儿后便晕了过去,又让四人一通手忙脚乱。
夜临,黄图抱着女儿静坐床边。床上躺着的人不复往日刁蛮,麻药的作用下,一脸苍白的她熟睡眉头却不时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