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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吴三兵还没有接到体检的通知,他们大队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没有接到体检的通知,大家都在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天气已经很冷了,白天变得更短,吴三兵开始住校,专心致志地学习,一度把当兵的事给忘了。
忽然有一天,吴三兵接到了体检的通知,他们大队里的大象和六兴就没接到通知。吴三兵有点诧异,但也没怎么高兴,给学校请了个假就去了体检了。
体检很顺利,结论是“潜合格”。吴三兵看着“潜合格”三个字,琢磨半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找到一位带兵的解放军同志,问:“叔叔,‘潜合格’是什么意思?”
解放军同志告诉他:“‘潜合格’就是说你可以当潜水兵,能到海军的潜艇部队,说明你的身体是很棒的。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没长足身材吧?够一米六吗?这可是身高的最低标准。”
“我一米六一。”吴三兵说。
“哦哦,我感觉你是个小朋友呢。”解放军同志说。
吴三兵最怕别人说他小,尽管他真的是小,年龄小,个头也小,全班排队他差不多站在最后,只有几个女生排在他后面。现在解放军同志称他是“小朋友”,似乎是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争辩道:“解放军同志,我不是小朋友,我是高中生,高三,知道吗?我现在个子矮,但会长高的。”为了证明他不是小朋友,他也不叫叔叔了,而是改称同志。
带兵的解放军同志哈哈地笑了,说:“小同学,我不怀疑体检结论,到部队后还要加强锻炼。”
吴三兵心情开始好起来,但对解放军同志叫他是“小同学”还是感到有点别扭。
这是,有人喊:“大家注意了,凡事合格的,包括各种合格,到办公室前面列队。”
于是,那些合格的人员迅速跑到办公室前面,站成三排,脸上透着喜色。
一位解放军同志来到队前,给大家讲了一些体检标准之类的事情,末了说:“大家的体检还有最后一项,就是胸部透视。胸部透视要到县医院去做,具体时间大家等通知,大概就是三两天之内。好了,现在解散吧。”
吴三兵快步走了,他要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父母。快出院子的时候,吴三兵看见几个体检不合格的人在缠着负责体检的同志,要求再查一遍,有的都快哭了。
吴三兵的父母得知儿子体检合格的事,心情挺复杂。孩子去当兵不是他们的本意,但他们还是尊重了孩子的决定。母亲还有一层心事,就是觉着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家,很不放心。
吴三兵的父亲知道大队书记是不同意儿子去当兵的,所以体检完了的那天晚上,特意到书记家里去,想说说这件事,既表示感谢,也表示歉意。
吴三兵的父亲一进书记家门,书记就从屋里迎出来,热情地招呼进屋坐下,又泡茶,又递烟。大队书记叫吴贤普,论辈分还得叫吴三兵的父亲为叔,书记当然就很亲切地叫叔。
吴三兵的父亲进门坐下,寒暄了几句,说:“贤普,你看三兵这孩子也不听你的话,辜负了你对他的好心好意。”
书记说:“这事还真是有点怪。我一听说三兵报了名,立马就给公社武装部打招呼了,告诉他们不能让这孩子去,不知道怎么弄的公社武装部也没拦住。”
“是啊,这事是有点蹊跷。”吴三兵的父亲说。
书记说:“人啊,就是命运。命中注定的事,大概谁也挡不住。”
“其实,我和她妈妈还真不愿意他去当兵,一心想让他上大学。前年停止高考了,我们好一阵心烦。后来又想,推荐也好,有你帮衬着。谁知道这孩子心血来潮,脑袋瓜子一热,竟然当兵去了,真是的!”吴三兵父亲带着歉意说。
书记说:“也不一定是坏事,别人还争不上呢。大象、六兴对我有点意见,挺不高兴的。我本来是答应了让六兴先走,他都二十三了,今年去不了,明年就不够条件了。”
吴三兵父亲说:“你看,三兵这孩子又给你添这些麻烦。”
书记说:“没什么麻烦,我去给他俩解释。再说,这事真的是和咱大队没关系,谁知道武装部那边怎么弄的。行了,二叔,咱不说这事了,孩子愿意就行。”
吴三兵父亲说:“我和她妈就是觉着孩子太小了,才十六,个子还没长成呢,部队又那么苦。”
书记说:“部队再苦也比在庄稼地里下力强,再说部队生活也好啊,你和婶子就放心吧。”
吴三兵父亲和大队书记这场会晤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语了,原本他俩感情也很好,平日里也都是互相帮衬的,不会因为这件事生出嫌隙。
吴三兵尽管刚刚16岁,但他心里很能装得下事。当兵这件事他觉着基本上是大局已定,但却没表现出飘飘然,也没表现出即将走人的架势,还是心平气静地去上学。同学们都知道他马上就要到部队了,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吴三兵总是淡淡的一句话:“还没定呢。”
可是,两天过去了,没有人通知他去做胸透。吴三兵清楚地记得带兵的解放军同志说的是“两三天内”,他现在唯有期待第三天,但心里已经有点着急了。
第三天,吴三兵从早上起来就满怀期待,听课也有些心不在焉了,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然而,直到下午5:00,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还没有接到通知。有的同学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吴三兵心里也慌了,晚饭潦草地吃了一点,就到教室去了。
住校的学生晚上都在教室里学习,宿舍是大通铺,十几个人一间房子,两张桌子,几个凳子,看书还勉强可以,做作业就不行了,再说教室里生炉子也暖和。
吴三兵摊开一本书,但根本看不下去,他觉着当兵这件事大概是黄了,他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天很冷,滴水成冰。早上,天空飘起了小雪,下午就变成了大雪,路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脖子。
吴三兵在教室里对着书本发了一会呆,盘算了一会当兵不成该怎么办,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渐渐地定下来,开始做作业。
窗外漆黑一片,远处透着几缕亮光,大概是街上昏暗的路灯传过来的吧。大雪在天擦黑的时候停了,地上来不及打扫的雪开始变得发硬。
快9:00的时候,吴三兵忽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课桌边的窗子,扭头一看,见父亲的脸紧贴在玻璃上,教室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的,背后深远的夜色把父亲的脸弄成了一个剪影。
吴三兵连忙跑出教室,说:“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说:“你没接到通知?做胸透的通知。”
吴三兵说:“没有啊。”
父亲说:“你贤普哥晚饭后到咱家里说的,说公社武装刚打来电话,让你明天去做胸透。咱赶紧回家吧,明天得早点去。”
做胸透要到县医院,从家里去比从学校里去近着一半的路程,吴三兵和父亲踏着厚厚的积雪,用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了家。
第二天胸透合格。又过了三天,吴三兵和他的老乡们,总共300多人,在县武装部集结,次日登上开往南山市的闷罐军列,经过近十个小时的旅程,到达了军营。
可是,吴三兵不明白自己做胸透为什么比别人晚了一天,那天入伍体检做胸透的只有他一人,其他人前一天都做完了。
吴三兵参军入伍的事给他的老家留下了很多猜测和说辞。大队里的贤普书记在征兵工作结束以后,到公社武装部问过这件事。他直接找到部长,说:“部长,怎么弄得?不是说好了我们大队让六兴去吗?”
部长一听这事,原本是热情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说:“你问我?我怎么给你说呢!那天我和那带兵的都快打起来了,那新兵蛋子……哦,那排长同志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铁了心的要带三兵走。我也是个老兵了,论年龄我大他一半,轮职务我高他两级,可人家是带兵的,咱是地方武装,要配合,要支持,要无条件服从,懂了吧?”
书记见部长那气愤的样子,知道也不好再问了,就说:“嗨,部长,算了,你也别生气了,谁去都是去,完成任务就行了。你看哪天我请你喝顿酒,你定个日子。”
部长说:“喝什么酒啊,你那酒量又不行!先不喝了,等过年的时候,正月里没事,你让嫂子炒两个菜,我过去喝。”
书记说:“那咱就这样定了。”
书记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啥消息也没打探到。
吴三兵当兵这件事后来就被传得很离奇。不够年龄,又是“黑五类”子女,怎么就能当兵入伍呢?可是人家就是成了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这不是离奇嘛!
这件事的谜底还是到吴三兵当了指导员的时候才揭开,此是后话。
吴三兵到部队后发展很顺利,第三年底提干当排长,第四年底调到团机关当干事,第八年年初,从团机关下到连队当指导员,成为全团最年轻的指导员。
指导员当了半年,便被推荐到军队某高校上大学。
几十年之后,一位将军对吴三兵说:“你就是个谜。”吴三兵大体上明白将军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不十分明白,可也不能细问,就说:“感谢首长栽培!”
吴三兵调到现在任职这个大机关的时候,是他从军校毕业一年之后。那个年代住房没有负担,不需要个人掏钱买房子,都是福利分房,每月交很少的一点房租。问题是,几乎没有一个单位房子够用。所以,无房可分是大问题。
吴三兵调到这个大机关,同样也是没有房子住,连集体宿舍都没有。刚来的时候,是借住在警卫连。后来,搬到部里一间存放杂物的仓库。又过了多半年的时间,就搬到了一间7平方米的平房里,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办公桌,还有些许活动空间,这对于吴三兵来说就非常好了,算是解决了居住问题。
孙干事的妻子自杀后,部领导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给他调整了住房。腾出来的那套房子,按老百姓的说法就是凶宅了。人们都很忌讳这样的房子,一般是没有人去住的。并不是说所有死过人的房子都是“凶宅”,那些文物级的房子,历经上百年甚至几百年,难道里面就没死过人?但照样是可以用、可以住的。关键是看这人是怎么死的,死了多长时间了。如果是高寿老人在里面仙逝,那说不定还是“福宅”呢。
而孙干事腾出来的这套房子,里面刚刚有人非正常死亡,而且现场恐怖,称为凶宅是没有异议的。因此,机关里负责管理房产的部门打算收回去做仓库,他们觉得不会有人再住这套房子。
但是,吴三兵所在的部领导不同意,说我们部里的住房本来就紧张,这两年调进来的同志大都没有房子住,我们留下这套房子可以做集体宿舍。如果实在是没人敢住,你们再收回去也不迟。房产管理部门一听,认为这个很好的主意,十分愿意。住房这么紧张,要是真的有人敢去住,那不是又减轻了一点压力?
吴三兵部里把这套房子留下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安排做集体宿舍,而是想解决一个无房户的问题。于是便征求无房人员的意见,了解谁愿意要这套房子。吴三兵虽然有了一间7平方米的住房,但按他的职务和资历,依然算无房户,并且在无房户中还是排在第一位的。于是,部领导就先征求吴三兵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