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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主家要送来吊唁的客人,送到门口即可,而王东升这一送,就送到了小区门口。
林颂静走在前,王东升跟在后面,却不停地搓着手,显得有些拘谨。
女孩没说话,自己也不好开口,就只能让尴尬这么进行下去。
马上就要出小区门了,王东升本以为尴尬即将就此结束,却不想林颂静轻轻转回身来,带着些嗔怒道:
“还送吗?再送,就要把我送回家了。”
王东升是脑袋木,却不是傻子,此时多少也听出了林颂静的情绪,于是连忙解释道:
“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你回来,也没提前准备什么……”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准备的?”林颂静向前一步,一根手指就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你该不会是伤心过度,人傻掉了吧?”
王东升愣了一下,“其实我谁也没通知,本来就不想麻烦你们来着。”
林颂静哼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就是没把我当朋友了?”
“哪儿有!我们……肯定是朋友啊!”
“就是朋友,才该来呢,不请也要来。而且不许说麻烦不麻烦的,不互相麻烦的话,那还叫朋友吗?”
话语尽数传进耳朵里,王东升呆呆地望着这个姑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明明年轻得过分,可一开口,怎么又老成得不像样子啊!
“没话说了吧?爷爷出殡那天,还让不让我来?”
“让,肯定让!”
“那记得把时间发给我。行了,不用送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走了!”
干劲利落脆地说完,林颂静转身就走,根本不给王东升半分挽留或客套的机会。
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东升不由得挠了挠脸,心里出现点暖意的同时,竟生出些许愧疚来。
按照做朋友这件事来说,自己对人家,竟是远不如人家对自己。
可这想法,终究只是个想法,如今是爷爷走后第二天,诸事缠身,他还有得忙,于是赶紧转过身,向着老房子走去。
但他没走几步,一抬眼瞥见一个人影,身子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台阶上,父亲靠着墙站在那里,静静地抽着烟,明显是在等他。
对视的瞬间,王岩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向王东升招了招手,待到儿子走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带着他往回走。
一边走,王岩一边说道:“今晚给你爷送神,老胡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就你来吧。”
王东升脚步不由得一顿,他没想到父亲竟真的会答应,所以硬是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稳稳地点了点头。
虽然此前心中有过决定,哪怕父亲不让自己做,自己把事情办了,可如今既然父亲开了口,那自己更要将事儿做漂亮、做好才行。
晚饭时间,家里没开火,王东升跑到街边的小菜馆,随便叫了几个菜,一家六口就当作晚饭吃了。
妹妹是下午才赶回来的,本就奔波疲惫的她,此时刚刚哭完一场,显得更加憔悴。
吃着吃着,姑姑就哭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这房子里还是一家七口来着。
悲伤的情绪到了极限,反而是漠然,当一切沉底,便也不会更加向下了。
王东升的心神已经稳固,他与此前的父亲一样,尽力安抚着姑姑与妹妹的情绪,直到更深的夜晚来临。
送神的时候,与老胡搭手干活儿的司机,王东升认识,此前也一起做过活儿,对方递来红包,表达哀悼,他没有拒绝。
这晚送神,一切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没出什么岔子,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发生,一切稳稳当当,就像是王岩期待的那样。
正因为明白父亲心中的期待,王东升才如此做了,他不想在自己爷爷的白事里,也横生枝节。
第二晚守夜,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丁冉想要守夜的请求,这一次父亲没有再拿什么老理儿当挡箭牌,而是切切实实地关心着她那白日里已经痛哭过好几次的身体,怕她扛不住。
女人们都被送回了家,男人们排班守夜,白日里的劳累在夜晚加剧,他们无力谈心,只顾着抽烟提神,以防意外发生。
第三天早上,王东升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好家里的一切,便下楼出了门。
出车帮忙的叔叔阿姨们,已经陆续开着车赶过来了,大多是父亲的朋友,亦或是自己家的亲戚,王东升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黑布与其他物件,正准备一一安置车辆与司机的时候,却被老胡给拦住了。
半小时之后,车队将载着所有参与吊唁的人们前往殡仪馆,而这一次老胡的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了一天之前的和气。
“东升,东西交给我就行了,你是长孙,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王东升漠然地看着老胡,却不想对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这不只是规矩,更是孝,还是你爷的遗言,听懂了吗?”
王东升不由得一愣,压着的火气骤然消了些许,本心中的不悦,一下子转换出些许好奇。
“我爷的遗言?我爷什么时候说过的?”
“‘一切从简’不是么?”眼见着王东升能听进去话了,老胡便开始解释道:“一切从简的意思,就是别添任何额外的东西。叔也知道你孝顺,可今天是出殡,要是你来操办,谁来打幡?你说对不对?”
顿了顿,眼见着王东升的眼睛里有了些许松动,他又道:“听一次话吧,不是听我的,也不是听你爸的,而是听你爷爷的。”
最后这句话,打在了王东升的心坎上,他没有犹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老胡,就转身向着楼道走去。
在他身后,老胡终于松了口气。
能说服王东升,算是作为大了的他对得起主家,更是对得起自己拿的这份钱。
出殡的队伍按时出发了,王岩捧着遗像,王东升打着招魂幡,一家人共同乘着一辆面包车,伴着妹妹、姑姑与母亲的哭声,一路来到了殡仪馆。
吊唁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中间没出什么岔子,哪怕王东升心头一直存在着的些许隐忧,也随着仪式的结束消散了。
前来吊唁的林颂静,严格来说不是亲戚,也与长辈们没什么交情,可包括父亲在内,没有人说出一个“不”字,反倒是由着她随着遗体,一同进入到火化间里,表达哀悼。
等待火花与取骨灰的时候,王东升打着招魂幡,坐在休息室里,虽然没和任何人说话,却察觉堵在自己心头,那扇专门针对父亲的阀门,在今天有了些许松动。
原来父亲也不是那么执拗,不是那么一成不变,不是那么毫不变通。
心里这么想着,人也就松弛了不少,那些积在胸口的情绪,顺势缓和了下来。
可王东升不知道的是,仅仅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想直接砸了这殡仪馆,将其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