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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没能吃上,倒是闹了个家宅不宁。
陈芙思来想去,便悄悄使了姚嬷嬷去云客来喊了桌饭菜过来,仔细张罗,唤杨韵和沈栩安来堂前用膳。
杨韵握着陈芙的手走到一旁,解释道:“夫人,我……”
“夫君不必解释。”陈芙柔柔一笑,抬眸,眨了眨眼睛,“我知晓夫君品行,自然相信夫君不会做那样的事。女子声名要紧,当时那般局面,若夫君不站出来,殷娘子只怕要被诉一个淫秽之名,投女监去。”
“夫人懂我。”杨韵松了口气。
“当然。”陈芙的笑意到了眼底,手拉了拉杨韵的衣领,踮脚附耳道:“只是,这殷娘子心思叵测,留在家中恐怕会生乱,夫君可得另寻个院子给她住下。”
“好。”杨韵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有意要引蛇出洞,但却不想让陈芙她们陷入危险,所以殷菱能留,却不能留在家里。
“爹爹吃饭。”
堂内的杨栗莹坐在沈栩安怀中,歪头喊了声。
“小栗子怎么又跑沈叔叔身上去了。”
杨韵失笑,进厅把杨栗莹抱过来,捏了把她的脸,“饿啦?那就吃饭,看看娘亲都给小栗子叫了什么吃的呀。”
“肉丸!”杨栗莹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杨韵怀中蹭了蹭。
胸口发痒,杨韵背脊微僵。
但幸好杨栗莹只是个一岁余的孩子,并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
“小栗子喜欢我这个沈叔叔,不行吗?”沈栩安起身,很是自然地扶着柳如入座,嘴里道:“听小栗子说,她还想吃春糕,趁着威县送冬节还没结束,我这就差不白再去买上几斤回来。”
“好耶!”
杨栗莹举高手臂欢呼。
吃过饭,杨栗莹又缠着沈栩安玩了会儿皮球,直累得昏昏欲睡,才趴在陈芙怀中,乖乖回了房。
她一走,前厅便安静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殷菱?”沈栩安问。
头顶拨云见月,斜影相照。
杨韵逆着月光回头,无奈耸肩,说:“我还能怎么办?找个院子,让殷菱住下,且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打的是什么主意。”
“依我看,只怕是要坏你官声。”沈栩安直言。
“你是说……”杨韵眉梢一动。
“你刚结了几个大案,正是要受封受赏的时候。”沈栩安靠在廊下的柱子边,摩挲着下巴,缓缓道:“这会儿却闹出一桩外室女怀胎的丑闻,即便是程宇这个大理寺少卿,也不好向圣上陈情。”
“如此,获利之人,便只有于沛文了。”杨韵剥丝抽茧,找到了事情的关窍。
“要不要我去帮你去查一查他?”沈栩安问。
杨韵却摆手,说:“你查他有什么用?难不成,他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污我,我还得原原本本还回去?更何况,人言可畏,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即便是揪到于沛文的错处,也改不了我的名声。”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你可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懦弱性子。”沈栩安不解。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杨韵摊手,笑吟吟地说道:“若我查明是他于沛文做的手脚,那他这升官梦,还是趁早碎了的好。”
夜已深,杨韵却没有要睡的意思,而是趁着夜色,敲开了隔壁起火的院子的大门。
开门的是院落主人陈振,是县里的铁匠,平日与杨家往来虽然不多,却也还算得上和睦。他攀着门,看了杨韵几眼,苦笑着问:“家里还没收拾干净,杨县丞找我何事?”
“火是怎么起的?”
杨韵探头观察了一下内院。
一眼看去,能看到起火的地方是院墙根下的干草堆,火势该是沿着干草蔓延,才会越烧越旺,最后成了通天之势。
也幸亏周边邻居来得及时,一轮轮水下去,没酿成大祸。
“回县丞大人,是我儿子玩火,不小心点着了墙角的草垛子。”陈振讪讪解释:“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筹钱赔偿邻居们,更不会给大人您添麻烦。”
“不是我!”
半大的孩子沙哑着声音在后头辩解道:“我才没有玩火,我明明就看到有人抛了个火折子到咱们院子里,是我要去扑火,娘看错了,才说是我玩火。”
孩子委屈得眼睛通红。
“别胡说,臭小子!闯了祸还不认,等会儿你爹就收拾你。”陈振的夫人一把薅起孩子,强行抱着往后院走。
杨韵抿了抿唇,微微一笑,说:“不知……陈大哥可愿意让我进去看一看?我倒是觉得,火未必是孩子不小心引燃的。”
陈振不敢反驳,忙让开一条路,应道:“大人想看当然能看,只是方才我也找过了,没找到那臭小子说的火折子。”
“还有谁来过这里?”杨韵进门,直奔墙根下。
“那可多了去了,街坊邻居当时都进来救了火,场面乱得很,小的也数不清到底是谁进来过。”陈振摇头。
沈栩安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从杨家顺来的铁钎子,俯身在废墟里拨弄来拨弄去。
“如果真有火折子,也应该是在救火时被人拿了回去。”杨韵的手划过漆黑的石墙,垂眸,看着指腹上的黑灰,“这人当时就隐藏在人群里,是我疏忽了,没顾得上去观察周围的人。”
“你疏忽什么?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那人纵火,显然为了让乡亲们都站去街上,亲眼目睹殷菱衣衫不整地出来,当时即便你已经想到,也难在一片嘈杂中找到他。”
沈栩安的手突然顿住。
其后,他仰着望向杨韵,笑道:“瞧,总留了点东西。”
一片湿淋淋的残骸中,躺着半截火折子的壳。
“当时人那么多,我想,他就算有心要找全了壳子,也总该有疏漏,看来,老天爷是站在你这边的。”沈栩安伸手,直接捡起了那壳子。
骨节分明的手染了脏污。
往日这双手都是执扇握笔,写春秋描丹青的,到了肇县,却不是下矿洞摸黑,就是在余烬里寻赃,主人脸上却半点儿都不见在意。
“栩安……”
杨韵突然神色严肃地喊了他一声。
“嗯?”沈栩安起身。
“这些日子,你倒是变了很多,与当初那个在马车上谈笑间要杀我的人,判若两人了。”杨韵呲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