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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袭上心头，如一根根细针，刺得姜岁安心口生疼。
她已经不在乎家人是否信她爱她，可她再不能让文嬷嬷为她遭半点罪！
所以，姜岁安没有向姜时堰解释半句，只面无表情地问道：
“大哥来此，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么？”
姜岁安疏远的态度再次让姜时堰皱了眉，看来这丫头在观里没学会乖顺，反而更加倔强了！
他心中越发烦躁，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妹妹！
事发之时，他也不相信疼爱了多年的妹妹会做出这种事来，可他询问了许多下人，都说府里给小柔炖汤时，岁安曾去过大厨房。
铁证如山，到现在她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怎能不让他恼火！
“还不随我去见祖母！她老人家为了接你回去，操碎了心！还有小柔，为了给你求情，她在父亲门前跪了两日，她身子本就不好，这次她若再落下什么病根，你就滚回观里一辈子别回来了！”
“可以的！”
站在阳光下的姜岁安轻轻眨动了一下睫毛，她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
姜时堰本已经转了身，听到这三个字后，惊讶的顿住了脚。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姜岁安面色无波地道：“我说，梦姑娘的身子是她自己的，她不爱惜，我能如何？大哥若不想让我回府，可以直说，不必想法子折腾我一回，给我希望，又把我打入深渊！”
姜岁安的话说得太平静，平静到没有一点温度。
那口气，就像是经历了无数次失望，再也没了任何幻想。
意识到这一点，姜时堰的心莫名跳乱了几拍，这哪里还像那个骄纵任性，又喜欢与他撒娇的小妹？！
可她有什么好失望的！
是她的嫉妒，才害小柔再不能有自己的骨肉，她几乎断送了小柔的后半生，父亲罚她来观里悔过，已经很是宽容了！
“这可由不得你！你还没有正式给小柔道歉，这次你必须跟我回姜府！你若还有点孝心，就莫让祖母等太久！”
说罢，姜时堰便转了身，再不多看姜岁安一眼。
……
姜时堰回到清风堂时，姜老夫人正在与观主聊天。
见姜时堰先走回来，后面并不见姜岁安的身影，姜老夫人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怎么，老身来接她，她竟还给老身拿上桥了？！看来她真如观主所说的那般，朽木难雕，不可救药！”
姜时堰想解释是自己先行了一步，但想到姜岁安适才恶劣的态度，也觉得该让祖母好好教训她一顿，省得回到家再生是非，便没有再说其他。
姜老夫人没有耐心再等姜岁安，起身对观主点了下头：
“那孩子顽劣，这些日子真的是辛苦观主照看了！我府中孙女还生着病，老身就先行一步了，劳烦观主与安丫头交代一声，若想回府，就从这里三拜九叩地跪回去！一是赎她伤害了柔儿的罪，二是还柔儿帮她求情的恩！她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就算她回到姜家，老身也不会叫人给她开门！”
观主忙道：“如施主这般公允明理的祖母，实在少见！伯府有您坐镇，必定世代兴盛！施主放心，此话，贫尼定当带到！”
观主将姜老夫人送到门口时，正好见比丘尼们带着姜岁安走了过来。
姜老夫人只淡淡扫了姜岁安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在丫鬟的搀扶下，直接朝观外走去。
姜岁安虽然早已经习惯了祖母对她的冷漠，可再见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捏住，痛的她呼吸都十分吃力。
小时候与祖母的对话犹在耳边：
“祖母祖母，今儿是中秋节，安儿跟月神娘娘许了愿望，希望您可以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就是用安儿的命来换也可以！”
“你这傻丫头，你可是祖母的心肝宝贝，祖母只希望你岁岁平安，哪舍得让你的命来换我的？那还不把祖母给心疼死！”
心疼么？
姜岁安死死的盯着祖母离去的背影，她从始至终都未曾见她朝自己回过一次头，哪里有半点心疼！
可笑前世的她为了得到这点心疼，拼得头破血流，最后换回的也只有嫌恶。
“四姑娘，别看了，你若想回到姜府，想得到老夫人的原谅，那就乖乖跪下来，从这里三拜九叩地返回姜府吧！”
姜老夫人留下的老嬷嬷冷淡地吩咐了一句，仿若姜岁安并不是姜府四姑娘，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另一边，姜时堰已经护着姜老夫人上了马车，他想到正德观在京郊，从姜家来到正德观，坐马车紧赶慢赶也要两个时辰，若真叫岁安三拜九叩地跪回家去，怕是要走到明日清晨！
迟疑了片刻，他低声对姜老夫人道：“祖母，我瞧岁安也吃了些苦，要不……把她带进城之后，再让她磕头请罪吧……”
“不可！”姜老夫人掀起略微下垂的眼皮，沉声道：
“她毒害柔儿之事已经人尽皆知，都在说姜家教女无方！只有重罚于那孽障，才能让世人的嘴饶过姜家！”
见长孙面露不忍，姜老夫人冷道：“她吃的这点苦头跟柔儿比起来算什么？顶多让她脚上磨破些肉皮！她身子康健得很，养一养就好了，可柔儿呢？柔儿的苦是一辈子的事！”
想到小柔的情况，姜时堰心中那点不忍瞬间散去，又想着祖母留下了两个嬷嬷照看，定不会让岁安出什么岔子，便也就没再多言。
姜时堰并不知，他以为身子康健的姜岁安，在正德观的这一年，已经被折磨得遍身暗疾。
寒冬腊月，观里给她穿的还是单鞋，她日日要到水边浆洗，鞋子遇水便冻得梆硬，将她柔嫩的脚趾冻裂了无数次，导致她休息的时候，鞋子都无法从脚上脱下来。
如今别说跪行，正常走路对她都是煎熬的。
但看着逼着她下跪的两个嬷嬷，姜岁安并未挣扎，她知道她若不跪，就无法回到姜府。
而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