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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理应高兴
当她即将以脸扑地之时,腰间忽然一紧,是谢佑卿扯住了她的腰封。
徐简对于自己的体重心里有数,她不算重,但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又高,总不至于很轻。但是谢佑卿只是用一只手轻轻地那么一旋,两个人的位置就立马调换了个儿。
他扑得又是用尽了全力,所以落地时冲击不小,她是毫发无损地落在他的怀里,但是听到了他沉重的闷哼。他摔得不轻,一双结实的臂膀却紧紧将她箍在怀里,替她挡住大半的冲撞。所以他才会发丝凌乱,形容狼狈。
不过这无损于他的形象,反而让徐简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满头满脸脏得看不出本来样子,只余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带着人性与野性交织的光辉,有种天真的狠厉。
透过人群缝隙,徐简瞧见谢佑卿追上了那匹黑马。此时正值那红脸考生坚持不住之际,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像个漏了气的气球,从马背上飞了下来。谢佑卿一个箭步上去,纵身一跃竟然将红脸考生接了下来,两人一起着了地。众人都为红脸考生平安获救而欣慰时,徐简发现谢佑卿那钢铁一般坚实的身躯微微的颤了一颤,两弯剑眉也蹙了起来,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有考生在小声议论:“司业的腰不会断吗?”
有人啧啧嘴:“好腰!”
另一人意味深长地道:“你们懂什么?这种伤啊外面不显,我看哪司业回去要好好补补肾了。”
日头逐渐地西移了,阳光已没那么刺眼,温度降了下来,风反而变大了。谢佑卿的软布袍子灌满了风,姿容十分地潇洒。他重新追上黑马,手把着枪杆儿一挞子敲在马脖子上,黑马吃痛,当即跺着蹄子减缓了速度。趁此机会,谢佑卿助跑了两下,展开双臂施展轻功飞上了马背。与此同时,两位评分老师和几位监考老师都各拿着武器赶上来了,几人配合无间将黑马包围了起来。谢佑卿勒紧缰绳,其他几位老师分别制住黑马的四条腿。失了平衡,黑马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至此破坏了整场考试的黑马被彻底制服了。
考生们欢呼雀跃地簇拥着姗姗来迟的马夫,将黑马押出了校场。
徐简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心力一泄,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头晕晕沉沉的,脚下也虚浮起来。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人就双眼一闭仰着脖子向后仰面躺下了。
她这一晕,人群再次起了个喧哗的小高潮。谢佑卿顺着声音往那边投去一眼,看到了不知什么原因倒地的徐简,他先是走到红脸考生面前,俯下身询问身体情况,待确认了红脸考生并无大碍,他才直起身体,迎着风朝徐简走了过去。
几个考生蹲在边上,比划着该从哪里下手把徐简扛起来去就医,谢佑卿及时抬了手把人制止了:“你们在这里等通知,人交给我即可。”
几个考生同时吐出一口浊气,低下了头:“学生知道了。”
徐简安稳地躺在地上,眉眼全部舒展开,脸上最后的表情就是轻松。如果忽略她此刻脏兮兮的小脸和乱蓬蓬的头发,就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她虽然是书童打扮,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谢佑卿认为不该叫不知内情的考生冒犯了她,屏退围观的考生,他就地检查了一下她裸露在外面的伤口。
两只手的手心手背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脖子上擦出两道红印子,最渗人的一处伤口在脸上,眼下一寸许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伤口整齐划一,大约是在翻滚时不慎被青草叶子割破的。伤了才不久,还在往外冒着晶莹的血珠子。
单膝跪在地上,他将徐简拦腰抱了起来。一上手就发现怀里的小姑娘轻得吓人,尤其跟刚才的红脸考生相比,重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像捧着一床被褥一般,轻轻巧巧地捧着徐简穿行了半个校场,停在了几个老师面前:“我先带她去书房,劳烦你们分出个人去请郎中。”
几个老师刚安抚了受惊的考生,正围拢在一块儿商讨考试接下来如何进行,准备先去禀明孙祭酒再做打算。恰好谢佑卿过来。于是顺势分出两个人,一个去禀明孙祭酒,一个去请郎中。剩下的人则负责维持好校场秩序。
徐简的伤都是皮肉伤,看着吓人,实际上好得很快。郎中给开了些涂抹的药膏,就背着药箱先离开了,经此一闹,受伤的考生不少,还有几十号人等着他去看。谢佑卿去打了盆水,在橱柜里拣了条没用过的新帕子浸湿了,给徐简擦了手脸,又虚坐在榻沿上,仔细给她涂了药膏。徐简睡梦里隐约感受到疼痛,微微皱起了眉头。
谢佑卿停了一会儿,伸出两指帮她把眉头抚平了:“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理应高兴。”
徐简躺在软榻上,双手乖巧地交叠在一起放在肚子上,身上落满了稀疏的光影。看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谢佑卿随手把药瓶扔在书案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校场的事关系重大,他作为司业不能置身事外。
出了门,对面就是孙祭酒的书房,因为事情向上不好交代,孙祭酒召来国子监大半的老师,大家群策群力准备商讨出个担责最小的解决方案。
其实孙祭酒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祸,因为考试所用的马匹都是经马医事先检查过的,理应不会出错。但是红脸考生的这匹黑马骤然发了狂,原因尚且未知。不过总归算不上是孙祭酒的问题,他这算是‘人在书房坐,锅从天上来’。好在只要处理好了接下来的考试,上面应该不会向国子监的祭酒和老师追责,顶多是罚一两个马医而已,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大不了。听孙祭酒言明了厉害,老师们都松了一口气,一致决定,暂缓骑射考试,等待马医查明黑马发狂缘由,再考虑补考事宜。至于如何应对上面,理应由孙祭酒先上书奏疏禀明原委,再听侯吩咐。
一时之间,国子监里议论纷纷。而平日存在感极低的马医被推上了风尖浪口。为证明自己并没有疏于职守,匆匆赶去了马房,关心黑马胜似关心自己的老爹。黑马发了一通狂,被捉到后就偃了旗息了鼓,像匹病马似的耷拉着眼皮卧在了单间儿马房。
读书明理的国子监成了审人断案的昭狱衙门,气氛逐渐地紧张起来。唯有徐简,安卧敬一亭的一隅,尽享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