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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相府。
赵鸿跪坐在矮几旁煮茶，细密的烟雾氤氲袅袅。
赵宰辅年过六荀，却依旧精神矍铄，两鬓只有几撇斑白。
对面的茶盏已经空了，距景瑞离去不过半炷香，茶水尚留余温。
侍从端着描金托盘上前添茶，斟酌片刻开口问道：“相爷，昨日城外的刺客，可要派人再细查一番？”
赵鸿盯着对面的茶盏，半晌不言。
方才景瑞也是为的这事儿来的。
景瑞对赵鸿一向敬重，这回却是质问的语气，口气极冲，似是认定派刺客截杀裴定一事是赵家所为。
然而他并没有拿出任何证据。
近些日景瑞屡次被陛下训斥，赵鸿倒也能理解他这个侄儿的心情。
赵鸿看着对面满脸不耐的侄儿，忍不住感叹。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遭一点挫折就这般沉不住气，比起当年的陛下，差了可只一点半点。
也难怪陛下迟迟不应储。
若说三皇子的缺陷是性子仁慈温吞，为君难免震慑不住朝臣。
——他这个侄儿就是性子急躁，太过急功近利。
面对景瑞的质问，赵鸿端起茶盏，缓声道：“我赵家是与淮安王府有过龃龉，殿下怀疑赵家，怀疑到老夫头上，也算情有可缘——”
说到此处，眼底寒茫一闪而逝，“老夫还不至于费精力去对付一个小辈。”
景瑞脸上猜忌并未因这句话减少分毫。
他低头转着茶盏，眸光忽而落至一处。
赵家就这么一个窝囊废儿子，数月前裴循之在赵家楼船废了赵敬的命根子，直到现在，父皇都还欠赵家一个说法。
景瑞缓了脸色，亲自替赵鸿斟了一杯，“舅父莫恼，是侄儿冲动了，这盏茶，权当赔罪。”
赵鸿坦然受下，抬手与他碰杯，接着又听他叹道：“不只是舅父和赵家，本殿也看裴循之不顺眼很久了，只是……眼下乃多事之秋，朝中立储在即，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生事。”
这一番话下来，就很难不多想了，像是提醒，更像是敲打。
赵鸿茶盏方送至嘴边，还未啜饮，听到这话，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老夫自诩行事干脆果断，若老夫出手，今日淮安王府就该挂满白绫了。”
景瑞自觉失言，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难道裴循之遇刺一事，当真不是赵家所为？
被一个小辈这般试探，赵鸿已没了耐心，哪怕对方是尊贵的皇子。
“来人——送客。”
赵鸿盯着对面的空盏，不知想到什么，眉心深纹逐渐蹙成一个“川”字。
沉默一阵，他简短吩咐，“叫敬儿来见我。”
侍从眉心一跳，恭声应下，“是。”
不多时，一孔雀蓝华服男子推门而入，低着头用余光觑了眼他爹的脸色，眼角都写着心虚。
听到脚步声，赵鸿头也不抬，抬手吹了口茶。
瓷杯落在茶几上“咚”的一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赵敬倏然抬眸，见侍从朝他使眼色，忙上前两步，垂头拱手，“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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